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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孽障现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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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会儿,吴菊英不停地叩头,希望得到众神,尤其是鸟神的宽恕。一切都显得非常宁静,只有轻微的风丝儿在树林中淅淅沥沥地响,她望着刺槐树的枝杈上挂有两根鸟毛,忽然飘下来一片,经过风丝儿牵引,静静地坠落在她面前。她正盯着它发愣时,隐隐约约听到一阵哭声,是从林外的村庄里传来的。她连忙站起来,跑出林子,听那哭声越来越清晰,有一个男人在嚎哭,她非常熟悉,那是自己男人的声音。她迅速跑出林子,拐过村头,看见屋前许多人像在围看什么,丈夫咆哮般的啼哭还在继续。她挤过去看,一块木板上摊着一具用白布裹得严严实实的尸体,那正是李雄兵,她的心肺宝贝。她大放悲声就要扑上去,被村里一个头面人物拦住:菊英,这孩子是患禽流感死的,小心传染哦,不要扑上去。吴菊英抬头看,丈夫也只是嚎哭,也根本没有接近孩子的尸体。她便站在那儿,边哭边诉:为什么我请人织了100个鸟窝安扎在树梢上,向鸟神忏悔,还不能赎回我儿性命?她反复念叨几遍,还说这忏悔的行为也是徒劳哦。忽然,那个她面熟的林道人过来低声说:这位大嫂,你有所不知,要是你没有请人织鸟窝安扎在树梢上,你家的孽障或许一点也不能减免。菊英止住了哭声,定睛看着林道人,言下之意是此话怎讲?林道人会意地说:要是那样,你女儿的性命也难保哦!现在你女儿的性命保住了,也是很不容易的,这是你积了一点阴德的结果。

    此刻,村人又将李雄兵的尸体抬至山麓,放在大堆柴草之中,头面人物点燃火苗,忽然火苗飞窜,腾起熊熊烈焰。头面人物对哭哭啼啼赶来的李贵夫妇说:患禽流感死去的人不能土葬,以免细菌传染,这是上面的要求,请二位原谅!李贵点头,表示理解。吴菊英不再关心这个,只是泪如泉涌,走近李贵悄声问道:茹华么样?李贵抹一把眼泪说:茹华已经脱险了。

    这件事在方圆几里外都传开了,众人传得纷纷扬扬,说李贵因为猎鸟做鸟肉烧烤,让两个孩子都患上了禽流感。这话当然也传到猎人刘端平的耳里,他感觉自己经常打猎,没少打过鸟,莫非也造下了深重罪孽?他恐慌又冷静,悄然燃起一堆火,将猎枪扔进火里烧毁了,但枪杆子烧不化,便让它冷却后,拿到铁匠铺里,请铁匠将它打制成镰刀什么的农具,从此老实务农。可是有一次割稻,竟不慎割伤了自己的一只膝盖,鲜血冒涌,顺着腿杆子从足踝到足跟,连稻田也留下了一滩殷红印子。李贵负痛找医师包扎,却许久不见好,总是化脓、发痒,伤口不能愈合。后来一次到医院换药,走得慢,还拐一根拐杖,途经一道陡坡不慎滑倒,却又被一个土坷垃碰破了伤口,弄得脓血淋漓。这时,来了一位僧人,边念阿弥陀佛,边扶他起来。刘端平有些感恩,便对僧人讲出自己被割伤的经过,还问怎么一直在治疗,却一直不见好。僧人仔细看了他的面目气色,然后说:你这是孽障病,难得好,但并不是完全不能好。刘端平苦着脸问:我这是造了哪门子业?僧人笑道:这是你自作自受!

    此话咋讲?刘端平看着僧人。

    阿弥陀佛!僧人说了一个缘由:你这是好事。

    这更把刘端平弄糊弄了:难道我这膝盖溃烂是好事?

    当然是好事。僧人说:要不是你戒杀了,还有更严重的灾厄在后头等着你,甚至生命都难保哦!现在这个伤口虽然溃烂了,还不至于危及你的生命。你想,你曾经猎杀了那么多野生动物,有地上跑的,有天上飞的,它们死时的怨气,有一部分转化成你的孽障。眼下看起来是伤口溃烂,其实是孽障现前,这孽障病是难以治愈的。

    听了这些话,刘端平打了个寒噤:那怎么得了?不能痊愈。

    当然有一个办法,可以减轻孽障。

    请高僧开示,有什么办法?

    僧人搀扶着刘端平从陡坡走至缓坡,说我讲出来你能够做到么?

    只要伤口能够痊愈,什么事儿做不到?

    那好!我就点拨你,第一,从今天开始就要完全戒杀,不单纯是不猎杀动物,连虫子也不能杀;第二,要多放生,以减轻自己的杀业;第三,你放生的动物,如鸟、蛇和青蛙什么的,从此以后不要再去吃它们。这三条能够坚持下来,保管不出三个月,这伤口就会痊愈。不过,你要是好了疮疤忘了痛,今后继续犯杀业,那么,孽障病又会复发。

    一定能够做到。刘端平把一条健康无疾的腿跪下来,要拜谢僧人,可是一眨眼,僧人就不见了。此后,他按僧人开示,戒杀放生,果然未及三个月,溃烂的伤口便结痂痊愈。

    再说李贵也金盆洗手不干打猎营生了,可生活的压力向哪里释放?他想到只有跟吴裔学屠宰,才能嫌些钱养家糊口。这个想法让他很快就找到了吴裔,吴裔在集贸市场的第三个摊位卖肉,手上油乎乎的,脸上油光光的,还有点泛红。他那灯泡样有点鼓凸的眼睛只注视着肉摊上待价而沽的猪肉和潮水般涌来涌去并作短暂浏览的顾客。这会儿李贵来了,他以为李贵是来买肉的,问了才知有其它事找他,他不怎么感兴趣,让李贵等了许久,做完几笔生意,顾客又散开了,吴裔便有点时间上的空档,这才想起李贵还站在肉摊前,再问李贵有什么具体事。李贵说,我失业了,再也不打猎了,不打猎的原因你是知道的。吴裔漫不经心地听着,也不作答,将一双油手在案角的擦布上一揩,从案板底下的篾篓里掏出两支烟,一支递给李贵,李贵手一晃,说不会,也立即意识到自己失礼了,既然找吴裔拜师学屠宰,为什么连一盒香烟都不给他买,你,你有诚意吗?他暗里责备自己,且将惭愧的目光从他身上移开。吴裔把那支香烟又放回篾篓的烟盒中,将另一支点燃,深深地吸一口,然后鼻孔里就飘出淡淡的烟雾,烟雾笼罩的吴裔显出几分朦胧与神秘,他望着李贵问:你不打猎了,今后干什么呀?

    吴裔,我也想干屠宰这一行,拜你为师,行不行?李贵直奔主题。

    两个指头掐着烟蒂的吴裔突然发出一阵干笑,说你李贵不是要和我抢行吗?打猎的那一行让你抢走了,又来抢屠宰这一行,不成,不成。吴裔侧身对着他,又深深地吸一口烟,一丝烟雾又从鼻孔中飘出。他说:李贵你干其它职业不行吗?

    干其它的没有基础。李贵见一个顾客来了,把说到嘴边的话又缩了回去。那个顾客浏览了一下就走了,这会儿又来了一个又走了,吴裔问来浏览的顾客要什么肉,他们的目光在肉案上睃视了一下,大都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