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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4 试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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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苒在提纯青霉素的时候就曾用到了竹炭。当初施槐巍问她原理时,她还只是照本宣科,按着人工智能告诉的答案说是因为竹炭内部结构可以吸附微小的物质,由此可以净化水质。这几个月来,她花了不少时间反复练习青霉素提纯之法,练习的次数多了,总算不再拘泥于表面,而是开始动脑筋思考每一个步骤因何如此,又该如何按现有的条件进行改进。

    比如竹炭与活性炭。

    人工智能最初给出的推荐是活性炭,但当时因时间紧迫,再加上她也没有条件造出活性炭,便只能用竹炭替代。虽说同样都是烧制而成的黑炭,前者是用青竹经焖烧而成,后者则是先将木材、果壳与黑煤烧制成炭,也可混入部分竹炭,再在高温蒸汽下经过活化处理而来。竹炭的吸湿能力极好,但它质地疏松,硬度较低,内部孔径稍大,在外力作用下很容易堵塞变形,无论是循环使用的次数还是吸附青霉素的效果都远远不如活性炭。

    两者之间最大的差别,就在活化处理这个步骤上。所谓活化处理,一个是水汽,一个是温度。水汽也就罢了,阿苒有馏甑,想办法改进改进总能有的。唯一头疼的就是控温。因大晋有赠剑相许这个习俗,打铁铸剑一直兴久不衰 。铸剑讲究的是用铁矿以高温炼成铁水,以铁水灌模铸剑,其中最关键的一步就是对温度的掌控。阿苒等人在路过棠溪[1]时,便特意停留了将近半个月,在数名铸剑名师的帮助下,总算成功捣鼓出几枚活性炭。

    阿苒想的很简单,既然自己在制药上没有优势,为何不另辟蹊径?

    那醉姥姥雾感觉起来与726提供给她的吸入式麻醉剂十分相似。根据人工智能的资料显示,活性炭不仅仅可以净化空气,还能运用在医学与毒理学领域,在地球时代时它就已经被报道用来吸附清理麻醉机中残余的吸入式麻醉药。只要确定能吸附。问题就好办了。

    阿苒将活性炭颗粒用层层纱布按渔网纹样式菱形缝合成口罩的模样,并用柔韧的藤条编制成半球形的支架,将口罩用针线贴合在藤条上,使得鼻口与口罩之间存在一定空间方便呼吸。同时。在靠近耳廓处的两侧藤条边缘,分别用宽约一指的布带做成半月弧挂在耳后,并用两根摩擦较大的粗布条将口罩双重固定,于后脑处交叉后在下巴处打上结,以防走路时不小心脱落。

    阿苒一直折腾到晚上才将过滤口罩的结构大致完成。可等到试戴时却发现,不管藤条如何柔韧,在鼻梁处于脸颊之间始终存在空隙,这样便大大降低了口罩过滤迷雾的有效性。她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办法解决,刚想抬头问问施槐巍,就见后者早已靠在藤椅上睡得口水横流。小呼噜打得飞起。阿苒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一转眼目光又落在不远处正安静打磨木剑的青年身上。

    何意冷漠的侧脸在月光下看起来柔和了许多,长长的眼睫毛半垂着,眼神专注而宁静,紧紧抿住的双唇。干净而优美的下巴……少女托着腮怔怔的望着何意出神,脸上带着迷茫与困惑,看起来就像是一只迷路的羔羊。

    何意正专心致志的打磨自己的木剑,鼻尖骤然闻到一股淡淡的芳香,抬起头一看,只见阿苒不知何时已经走近身前,正俯下身子睁着忽闪着的杏眼凑了上来。何意心中微微一颤。却仍是垂下眼帘,微微别过脸去,一脸冷淡道:“你看什么?”

    阿苒眨了眨眼,问:“当初你那张的人皮面具,是怎无缝贴合到脸上的?”少女的眼神认真之极,根本就没有意识到两人几乎已经近在咫尺。

    何意垂下眼帘。继续擦拭着剑身,面无表情道:“不用想了,那人皮面具是按照脸型特制的,我现在身上并没有。”

    阿苒有些失望的长长哦了一声,站直了身子转身便要离开。

    何意顿了顿。继续道:“不过若是你需要黏合的膏药,我倒是可以帮你现做一些。”

    阿苒又惊又喜,连声道:“有膏药就好,有膏药就好。”一面又讨好的问道,“最快什么时候能给我?”

    何意停下手中的动作,冷冷瞥了她一眼,道:“你以为紫妶明玉膏很容易做出来么?光是找齐材料就要花上一天功夫,更何况我现在只有一只手能动。”

    阿苒连忙道:“我可以帮忙,不行的话还有老巍。”

    何意收了木剑,转身就走,一面淡淡的说:“不用了,只要你不在我跟前碍事就行。”

    她什么时候会让他觉得碍事了?

    阿苒跺了跺脚,一赌气将做好的过滤口罩往施槐巍怀里一扔,叫道:“起床了,要睡回你屋子里去睡,免得着凉!”

    施槐巍正做着美梦呢,被她这么突然惊醒,吓得差点连人带椅一起翻倒在地上。他抹了一把脸上的口水,看着阿苒一脸不快的模样,连忙关切道:“你们兄妹又吵架了?”

    阿苒冷哼一声:“谁跟他是兄妹!”一面用力推开门,自顾自回房里去了。

    施槐巍瘪了瘪嘴道:“女人啊,翻脸起来就是六亲不认,啧啧啧。”低头翻看了一下怀中的过滤口罩,将它直接系在了头顶,“这是什么东西,藤冠么?”

    ……

    那郝语环憋了一肚子气,她原本只是为了引起何意的注意,没想到牛海山主动请缨不过是贪图她的方子。她也不傻,哪里就能随便把清心凝神丸的配方给人?可她若打算自己制药,那死胖子又非说信不过她的手艺。郝语环强压下怒火,那牛海山确实有几分真功夫,其他郎中要么老得太老,要么道行浅薄连牛海山都不如,稍微有点本事又不太老的早就等待不住自己亲自上山查看去了,可恨她身边的侍卫无人识得药草,当下只冷冷道:“你若不信我,大不了我另寻他人便是。只不过我买的这些药材,你也别指望能用上了。”

    那牛海山是典型的小人。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讨不到好处便立即服软,嘴里嘟囔着道:“行行行,就算我老牛吃点亏。”

    郝语环花了两个时辰亲自制药。到了傍晚才将清心凝神丸制好,一面对牛海山道:“你若与我偷奸耍滑,本姑娘自然有的是法子治你。”

    那牛海山嘿了一声道:“不敢不敢。”他领了两枚清心凝神丸,迫不及待便往山上去了。

    郝语环身边一名侍卫忍不住开口道:“三小姐,那姓牛的看起来不太可靠,不如让徐某跟上去瞧瞧。”

    郝语环哼了一声道:“不管他可不可靠,明天一早就见分晓。若是这方子无效,他肯定会被药王谷的人送下山了。若是有效,那家伙敢得了便宜不回来与我通报,自然也不会下山。”想了想。又点头道,“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这种小人还是得盯着点才行。”

    等到第二日,郝语环早早带着人从官驿赶来,只见山脚下的大树边上横七竖八的躺了一群人。那牛海山与徐姓侍卫赫然便在其中。

    郝语环又急又怒,走过去一脚将两人踢醒,咬牙道:“这是怎么回事?”

    牛海山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只见一个容貌秀美的少女站在自己面前,他刚想伸手朝她脸蛋上摸去,腰身上就被人狠狠一踹。牛海山痛叫一声,这下总算清醒了。忙不迭从地上爬起来连声道:“别踹,别踹,是稜庾香樟,稜庾香樟!”

    郝语环气急败坏道:“胡说八道,稜庾香樟怎么可能生在这里?”一般的香樟往往喜湿好暖,多生长在大江以南。根本不可能生长在祁连山这种苦寒之地。

    牛海山道:“那香味错不了!绝对是稜庾香。”

    郝语环冷笑道:“稜庾香可以驱散蚊虫,提神醒脑。若真的只是稜庾香,你又怎么会被人扔下来?”

    牛海山支支吾吾道:“这里面肯定还有其他缘故。”

    原来这祁连山上除了稜庾香樟之外,还遍布一种三叶菱花草。前者所散发的稜庾香气味浓重,后者本身并无气味。在吸收了稜庾香后,会催生出一股淡淡的湿气。这种湿气遇上山间的冷空气便形成了薄雾,其中所含的物质对稜庾香樟极为滋养,使其在这苦寒之地也能生存下来。只不过这种薄雾一旦被吸入人体,随着吸入量的不断增加,很快就会四肢无力,仿佛喝醉了酒一般晕倒在路旁。

    不消片刻功夫,倒在地上的众人已陆续醒来。说到各自辨认的药草,每个人观察点又各有不同。其中倒是有人认出了三叶菱花草,只不过三叶菱花草极为罕见,更多的人并没有见识过,见他自己也不太确定,当然无人放在心上。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各个都觉得只有自己说的才是道理。一时间,争论迭起,热闹非凡。

    只有郝语环一人在这片迷茫中看到了方向。她自幼熟读医术,祖父又身为太医令,眼界见识自然远比众人要广阔。稜庾香樟木与三叶菱花草,一个在天南一个在地北,若不是熟知这两者习性的人,根本就不会发现其中的奥妙。郝语环咬了咬嘴唇,她原本只是为了勾引何意,此时已不知不觉被激起了好胜之心,暗暗想道:“我身为太医令的孙女,既然已经知道了根源,总要亲自试一试。”

    牛海山察言观色极有一套,见她似是成竹在胸,连忙低声问道:“郝姑娘,您是不是看出了什么?”

    郝语环直接啐了他一口,道:“谁是你的好姑娘,滚!” 她之前虽以药材共享为由将众人聚拢在一起,等猜出了屏山迷障的关键所在之后,转身便带着人离开了。药材可以共享,药方却是不能。与其和这群乌合之众一起进入药王谷,还不如让她一个人鹤立鸡群。没有对比,怎能映衬出她的实力?

    说起来,昨日那个帷帽少女似是一点动静都没有,莫不是早早放弃了?郝语环冷冷一笑,还医圣后人呢。那施老头鬼鬼祟祟的躲在树后面偷听的模样,当她没有看见么?肯定是无计可施,又厚不下脸皮过来求自己,只能让施槐巍过来听墙角。

    待自己将解药配出来后,再款款走到一筹莫展的阿苒等人面前,当着那她的面亲手带走何意,到时候那医圣后人的脸色只怕十分精彩。

    郝语环越想越得意,连步子也越发轻快起来。

    ……

    阿苒醒来后发现施槐巍与何意都不在,前者留了个条子说是去山脚下打探,后者则干脆一整天都消失不见了。阿苒又花了一天工夫改良了她的过滤口罩,之前贪心不足,叠了两层活性炭,结果戴上时呼吸都不畅顺了。

    施槐巍回来后,连茶水都顾不得喝,幸灾乐祸道:“师父,你没看见,那群老不修吵着吵着差点没打起来。”一面又悻悻道,“弟子本想去打听打听,他们到底发现了什么,结果什么矛头乌啊,附子云杉啊,三叶菱花啊,连稜庾香樟木都出来了,真真是一群庸医!若是换弟子去……”

    阿苒此时正在穿针准备将第三只口罩固定在藤条上,听他忽然止住声音,不由抬头问:“换你去怎么了?”

    施槐巍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竟忘了回答,急冲冲的便往自己的屋子里走去。

    一直到漏上三更,何意还未回来。阿苒困倦不已,正要收拾了就寝,只听自己屋子外有人敲了敲门。

    阿苒将门打开,探出头去四下张望了一番,院子里静悄悄的,并无人在。一低头,只见青石板上端端正正立着一只小瓷瓶,上面赫然五个字,紫妶明玉膏。

    阿苒俯下身将瓷瓶捡起来,瓶身上带着一点余温。她将瓶塞拔开,放在鼻尖前轻轻嗅了一下,里面传出一抹淡淡的清香,正是以前何意亲吻自己时她经常闻到的那种香气。

    阿苒发了会呆,她心里其实是希望何意能一直失忆下去。她曾对何意说过,只要她将他送到药王谷,他俩恩怨两清,将来他就算恢复了武功,也不能拿门规为借口过来追杀她。何意虽然没有开口,但也默认了。可是现在,不知为什么,她心底又有一个声音在轻声问:“他不记得你了,你不应该高兴么,为什么你却如此迷惘?”

    何意待少女屋子里的灯熄了之后,才从阴影里走了出来。紫妶明玉膏乃是从荆棘中取药,稍有不慎便极易受伤。左手掌心处传来的痛楚,让青年忍不住垂下眼帘轻轻靠在院墙上。

    ps:

    注[1]:《战国策》曰:“韩之剑戟,出于棠溪。”春秋战国时代以来的铸剑圣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