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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 获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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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马珏痛虽痛得扭曲,但几乎被冷到要消散的意识也因为这一拧又被拉了回来。阿苒在黑袍之下什么也没穿,她的腰带被用来系住手推车,裤子被海水一冲便没了影,光光的腿上只剩了一只靴子。司马珏用他那仅能动弹的右手紧紧的抱着少女光滑纤细的腰身,摸了个心满意足。阿苒想要挣开他,又怕太过用力对方会因此跌落到海底,只能含恨咬牙忍耐,暗暗将这笔账记下以后与他慢慢算。待海浪将他俩推离船体稍远的距离,她才拉着司马珏从倒扣着的手推车下钻了出来。

    司马珏伤上加伤,在冰冷的海水中一泡,早就没了力气。好在阿苒的体质非凡,她带着少年一路往海面上游去,那手推车被她用腰带绷布连成长长一条布绳系在了手腕上。由于一直处于倒扣着的状态,反而更容易浮了上去。

    阿苒将司马珏推到手推车的底板上,自己则在海里另寻了一块漂浮着的木板,哆哆嗦嗦爬了上去,只靠手上的布绳勉强维持着彼此间的距离,使得两人不会被海浪冲散。冬夜里的海水温度极低,很快她的头发上就结起了冰霜。阿苒觉得眼皮越来越沉,忽然手腕上的布绳被人轻轻一拉,她愕然的抬起眼,只听司马珏喘息着抓着布绳的另一端,朝她勉强扯出一个苍白的微笑:“不能睡,好不容易上来了,这个时候绝对不能睡。”

    阿苒心中一凛,是了,一旦睡去,只怕就再也没办法醒过来了。她狠狠拧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疼痛使得意识稍稍清醒了一些。阿苒小心的抬起头,四处张望着看是否还有可以利用的东西自救,海面上到处都漂浮着断裂的木板与尸体。巧匠宗的人难道一点都不曾预料到会有沉船的可能?疑惑盘旋在少女的心头。

    最初听到的那声闷响究竟是怎么回事?一整艘船的人难道就没有一个逃出来?等等,漆黑的海面上为什么还会有火光?

    阿苒原先以为海船是被风浪掀翻的,可现在看来又不太像。如果真有这么大的风浪。她早就从这块破木板上滚下去了。阿苒闭上眼,仔细回想着事情发生的经过。依稀记得她正与司马珏说话的时候,忽然船身剧烈的摇晃了一下,紧接着没过多久。就陆续传来了几声闷响,似是在底舱有什么东西爆裂开来了一般。然后船身便发生了极大的倾斜,直至断裂成两截。

    不管怎么样,现在她最需要的就是温暖。

    阿苒朝司马珏喊道:“能够得着你的剑么?”

    少年的脸呈现不自然的青白色,嘴唇微微颤抖着,那双琥珀色的猫眼里却没有一丝迟疑。他深吸一口气,慢慢滑入水中,不一会便从水下的车壁里拔出那枚

    名为含霜的长剑。冰冷的海水几乎冻僵了他的四肢,司马珏用尽所有的力气,将含霜插在了手推车的底板上。只朝阿苒轻轻挥了挥手,便慢慢的沉了下去。

    只能替你做到这一步了。

    他在心里默默的说着,那双漂亮到了极点的猫眼轻轻阖了起来。

    真可惜,连最后道别的话都没法亲口对她说。

    不过还好,至少她还活着。

    ……

    也不知过了多久。司马珏隐约感到有人在焦急的呼唤着他的名字。那声音似远似近,好像在哪里听到过,却又有些记不清。

    阿苒按住少年的胸口,按照人工智能所说的心肺复苏法,按两下,吹三下,按三下。吹两下……她这般丝毫不顾男女之别的做法,使得边上一人不由转过头去,低声哼道:“伤风败俗。”

    阿苒用力一拳捶在了司马珏的胸口,转头怒目道:“关你屁事!”

    少年的身子猛地一震,大口大口的水从胸腔里呛了出来。阿苒大喜之下,连忙用身上的毛毯将他与自己裹住。司马珏的身子冷得和冰一样。隔着薄薄的衣裳,他可以感觉到来自对方身上的温暖。那双琥珀色的猫眼忽闪着,少年喘息着抓住她的手,紧紧的握在掌心。过了好一会,忽然又艰难的将她推开。勉强微笑道:“别管我,我身上冷。”

    即使脸色因寒冷呈现不自然的青白之色,他的笑容还是如同星光般璀璨明亮。先前边上说三道四的那人忍不住看得呆了呆,脸上竟然红了起来。

    阿苒努力板起脸想要斥责司马珏,却不知为什么话到嘴边就是说不出口。当初她看到他沉下去的那一刻,想也不想便跳入海中拼命向他游过去。好容易将昏迷中的少年抱住,却发现他已经失去了意识。在海里失去意识可不是一件好事。幸好待她浮出水面后,正巧遇上巧匠宗的搜救船。

    一个圆脸少女笑嘻嘻的递给她一条毛毯,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咱们几个能被救起来已经算是走了运啦。”

    阿苒朝她感激的一笑,将自己的那条捂暖了的毛毯替司马珏裹上,这才将毛毯接过,一面诚恳道:“谢谢你,菱纱。”

    菱纱摇头道:“哪里,我还要多谢你才是,若不是你,我早就困死在房间里了。”

    原来当初船身断裂时,被阿苒从船舱里救出来的少女正是眼前的菱纱。她运气极好,因为抓住了钉入地板中的沉渊,才不至于直接滚落到大海里。船沉之后,没多久便被人救了起来。当司马珏将含霜插在了手推车的底板上时,火光被剑身反射出的光芒,正巧让眼尖的菱纱看到,这才使得阿苒他们双双获救。

    阿苒与她相视一笑,两人互报了年龄,生辰也不过相差数月,一个姿容秀丽无双,一个神态活泼天真,两人很快便成了好友。阿苒自幼在山林中长大,被迫结拜的姐妹是年纪都可以当她娘的南康,所遇到年龄相仿的少女要么因为何意,要么因为颜九针,对她都不怎么友好。好容易遇上这么一个机灵可爱又热血善良的女孩子,阿苒差点就要喜极而泣。

    倒是司马珏的脸色越发阴沉起来,原本是被海水冻得青白。现在是隐隐有些发黑。那双琥珀色的猫眼恨不得盯着菱纱的后脑将她烧穿。本来他可以趁机多抱一会阿苒柔软温暖的身体,现在却只能自己裹着毛毯,眼睁睁的看着阿苒被那多管闲事的包子脸抢走。

    却听船尾一人大声道:“还搜什么?这都一个多时辰了,就算捞上来也都是尸体了。赶紧趁着眼下没风。找个安全的地方靠岸才是。”

    司马珏不动声色的往阿苒身边靠了靠。阿苒感觉到颈后微微一暖,正要回头,整个人猛地被司马珏拉到胸前。少年垂下头,微湿的长发顺着耳廓柔顺的滑落,露出白玉般的后颈。只听他在耳畔略带委屈的道:“说好了一辈子和我在一起的,怎么一转眼就不理我了?”

    卧槽!

    大家都还看着呢。

    阿苒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她正要推开他,却听司马珏低声说道:“有些不对劲。”

    少女心中顿时一凛,不由自主的打量着船上的每一个人。这艘船与之前来接送他们的画舫并不完全相同,船不算大却十分结实。船上有可以转向调节的布帆,但没有可以遮风避雨的船舱,只在船尾勉强有个四面漏风舵舱,里面依旧是个木人在掌舵。阿苒他们身上的毛毯全是从固定在船身中间的凸起木柜里拿出来的。船上一共八人,除开他们三个。还有一对中年夫妻,一个老头,一个方才说她伤风败俗的青年,以及一个带着面具的黑袍人。

    确实有些古怪。

    适逢大难,大多数人为了方便起见都将面具除掉了,即使没有来得及除掉,也会被海水冲落。再说想怀璧其罪。也要先有命在,船都沉了,能不能活着回去还是问题,一般人这时候都会拼命想办法保住性命,能多拿两条毛毯就是两条。谁还会如那黑袍人一样湿淋淋的坐在船尾一动不动的吹冷风?

    少女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那人坐在那里,宽大的黑袍被风吹得鼓起。根本看不出身形是男是女。她正在想着,耳畔忽然被一个温暖湿润又柔软的舌头轻轻舔了一下。

    菱纱坐得离他们最近,显然看到了司马珏的放肆与轻薄,当下红着脸咳嗽一声道:“我,我再去拿一条毛毯来。”她起身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微微侧过身望去,正好与少年那双琥珀色的猫眼对上,后者朝她微微笑了起来,那笑容如同罂粟般美丽却又散发着致命的危险。

    他在警告她。

    那双漂亮的猫眼闪着寒光,仿佛是冬夜里丛林中慢慢走出的雪狼。

    菱纱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

    阿苒恼羞成怒的将司马珏用力推开,怒道:“你干什么?”

    司马珏闷哼一声,整个人直接往后仰去,眼看就要落入水里。阿苒暗暗懊恼,她忘记他还受着伤了,连忙伸手将他拉住。少年顺势靠在了她怀里,如夜色般漆黑的长发垂落在她的胸前。他在她颈边轻轻吻了一下,闭上眼低声笑道:“真香。”

    阿苒眯起眼睛,冷笑道:“我原以为你伤得挺重,看来是我多虑了。”

    司马珏并没有作声。

    阿苒咬牙将他推开,只见少年雪白的脸上渐渐泛起不正常的嫣红,整个人已经昏迷过去。

    糟糕,在冰冷的海水里呆了太久,他的身体已经有些支撑不住了。

    毕竟他和她的体质不一样,还受了那么重的伤。

    阿苒无奈之下,只好钻进司马珏的毛毯里,将他靠在自己怀中,又把她身上的毛毯裹在了最外面,以挡住海风与湿气。

    菱纱见状,便将自己取来的毛毯递给她,阿苒连忙朝她道了声谢。少女赶紧红着脸摆手道:“不客气,那柜子里还有很多。”一面又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她二人,一脸羡慕的小声道,“其实在船上时我听到了。”

    阿苒愣了愣,道:“什么?”

    菱纱羞红着脸道:“你让他放手,他说只要你答应嫁给他,他就放手。”

    阿苒连忙摇头道:“那是我随口说的,作不得数。”

    菱纱好奇道:“那你为什么拼了命要救他,还对他……”还对他口对口的吹气,就是现在也不舍得将他放手,根本就不在意别人对她的侧目一般。可这样的话,她一个未婚的姑娘家,又有些说不出口。

    阿苒觉得自己开始头疼了。

    司马珏为了救她伤了手臂,又差点因自己而死,她不能就这样看着他死去。人在经历生死之后,很容易建立起信任,就像当初的她与何意那样。可是,司马珏又与以强势姿态出现在阿苒面前的何意不同,他从一开始就任性别扭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即便对她表现得再厌恶,他还是竭尽全力的帮助她离开了驿站,甚至不惜以自己为质与南康对抗。在内心深处,她并没有把他当成一个有侵略性的男人,而更像是个爱胡闹的孩子。阿苒对司马珏是感激,甚至宽容的。

    她略略失神片刻,垂下头伸手抚摸了一下少年的长发,轻声道:“我曾经对他说过,如果被困着的是他,我也一样不会放着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