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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一章 薄如蝉翼

作者:背对藏镜人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投票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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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八十一章薄如蝉翼

    巫山近郊。

    廿宛驾车带着凌偌寒一路直奔巫医族住地,两匹骏马拉着一架轻便马车飞快的向着巫山奔驰。车中的凌偌寒早已被畔宛取下脸上的面具,两日前淡若金纸的脸色将护送他的影卫看得忧心忡忡,日夜轮番守护他,唯恐中途出现异样。马车昼夜不停,一路上跑死了七匹骏马,每匹都是千里良驹。人困马乏,长途奔袭,别说那些马,最后就连畔宛都觉得有些撑不下去。

    好在凌偌寒的伤势没有再恶化下去,到得第五天一早,他已经能从车厢中坐起身来,吃下一些清淡的米糊。但是让畔宛有些为难的是,他尽管已经清醒却仍旧十分虚弱,而且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神子深入东海之前曾经说起过,镇国将军的嫡长子伤得很重,尽量不要打扰他休息,一路将他直接送到后山禁地的草庐里去,天岁老人看到他,自然会明白如何处置。

    但畔宛还是觉得凌偌寒有些安静的可怕,文渊阁第一学士之名他不单单是耳闻过,还亲眼见到过云陌学士名分之争。凌偌寒虽然看似柔弱,但气势之强,绝非寻常呆头书生可比。学识之渊博,才思之敏锐,反应之迅捷,都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一流,让人心生向往。

    幼时就被挑选出来作为未来侍奉神子的神殿侍者,畔宛自幼见到的除了族长,就是巫医族里的几位长老,再不然就是族人中同龄的精锐子弟,因此在他的印象中,拥有如此根骨风雅之人,无外乎出自世家。世家已历千年,远离世俗纷争,更无朝代更迭,因此族人怡情养性,出现吟风颂月之士并不奇怪。

    红尘作乱每隔数年就有一次,皇权下学士往往只会写些歌功颂德的无用文字,真正有才之人未必能够坐上庙堂高位,更不用说进入为君分忧的文渊阁。以武将之首镇国将军嫡长子的身份进入后宫为人质,却成为文臣之首,这样的际遇实在太过精彩。在凌偌寒身上,畔宛清楚的看到武将的硬朗英气,同时也见到书生风雅,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因此虽然畔宛只见过一次,从此念念不忘,原打算可以趁着这一次,将一些难题说与他听,不料凌偌寒却完全没有开口的意思。将军嫡子俊朗的面容此时非常憔悴,像是刚从万丈冰峰顶端取下的雪莲,晶莹却易碎。畔宛即便再渴望,也不敢贸然开口。

    凌偌寒半卧在车厢中,宽大的靠垫十分柔软,身上还盖着那条在烟水阁中就一直盖着的毯子,毯子密不透风,从胸前一直盖到脚底。可是他的身体却一直没有再温热起来,东海边上建木城一战,他已经将秘术用到极致。之后又将秘术心法全部传给妹妹,心血耗尽,此刻体内空空荡荡提不起一点力气。但是他一点也不后悔,沁儿直到最后还一直将他视为兄长,这样也就够了。他一生之中所有的感情都放在了这个妹妹身上,她就是他最亲的人。

    能够为了所爱而死,还有什么能比此事更加值得庆幸,怕也就只是长相厮守至白头一出。

    只可惜,最后陪她白头的那个人绝对不会是他,他不是没想过,带着妹妹从此纵情山水间,可是当沁儿身边出现比他强大的人,凌偌寒就知道到了他该放手的时候。

    好在,他从不曾向沁儿表露过那样的心意,那些应该被埋葬的心意,这一次真的会随着他一并深埋,然后腐烂得只剩下累累白骨,最后跟着他走向下一个轮回。

    有过的曾经,再也回不去。从一开始就是他的错,没有保护好沁儿,让她受了无数委屈。

    自从他离开东海之后,不知为何总是会回想起妹妹和玉王大婚的那一夜,他在从文渊阁赶向慕月殿的途中,突然被夜空中突然移位的星辰吸引。

    血色星斗,是生杀予夺,却只现世一瞬间,升于东方,最终消失与夜幕正中,势若冲天。

    直到三个月后的今日,凌偌寒还是没能想清楚那颗凶星究竟从何而来,他曾经认为那是妹妹大劫之象,因为当夜除他之外再无第二人见到,或许是上天给他的暗示也未尝可知。

    马车外突然响起由远及近的马蹄声,将陷入沉思中的凌偌寒惊醒。

    “奉族长之命,前来迎接凌公子到巫山巅云阁。”马车外来人正是族长翀宇潼身边的一流好手,来人不多,只出动四人,森然威压却迅速弥漫开来。

    “神子命令,此人在巫山不做停留,直取禁地草庐,尔等无权涉问。”廿宛握紧缰绳,没有要下车解释的意思。族长与神子素来不和,虽然在族人面前不曾表现出,但是近侍都知道其中玄机。神子不在,他虽然不能掀风作浪,但也绝不会听凭族长欺凌。

    “我想去一趟巅云阁,再转向草庐也不迟。”来人正要再说,凌偌寒却掀起布帘,从马车上走下来,“廿宛,你二人多日奔波,先去休息,有什么话稍后再说也不迟。”

    “凌公子,此地不比帝都。神子早有交代,不许我等离开公子半步。”廿宛低声说道,“公子有所不知,巫医族并非一团和气,神子与族长平分族中半数权力。”

    凌偌寒闻言挑眉,声音却并没有可以压低,来人俱能听得真切,“凌某并非五岁幼童。”

    五岁入宫,他当年确是懵懂不知世间事的将军嫡子,从一人身下到另一人身下,明里暗中受过的凌辱不计其数。当他从废弃的冷宫满是灰尘的地上爬起来时,股间血色早已凝成暗红,数载隐忍,一鸣惊人。那日他拖着病怏怏的身子站在金殿上对答如流之后,曾经无数次出现在他面前的肥头大耳的男男女女就再也不曾露面。

    那些满是阴影和恶梦的曾经,从那时起真的变成扭转不了的过去。一个不落的找到那些人,他用了两年时间,而后指使杀手行凶,不过三日间。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次数,姿势,迷药,他的过目不忘,就是从当年锻炼出来。他遭受的,他们一一品尝,然后沉尸水底。

    再一次孤身无缘,凌偌寒知道他不能像当年那样躲躲闪闪,否则只会恶梦重回。

    何况,巫医神子敢将他送回来,至少他不会死就是,否则无法与沁儿交代。

    活下去,也有很多种方式,他会选择最轻松的那一种,就比如说非常配合翀宇潼。翀白素的底牌,凌偌寒心中有数,但是巫医族的底牌,还尚未揭晓。

    “公子,属下护送公子前往巅云阁。”廿宛见凌偌寒心意已决,自然不好再多说。神子曾经说起过,他看向少夫人的神情有异,不是寻常的兄妹之情,不得不对此人极为上心。

    不单是凌偌寒,廿宛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几次看到少夫人从烟水阁中离开时柳眉紧锁,似乎被无尽的烦心事纠缠,却始终没有提及是何事。

    凌偌寒缓缓点头,却也没有再登上马车,而是迈步直接向着二十里外的巫山外护阵走去。

    “这几日我在车上不得施展,筋骨不便,你陪我共赏春色。”不高不低的温润声音响起。

    廿宛立即从车上跳下徒步跟上,畔宛驾车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前来接引的四人不急不忙的两两分开马蹄清扬。这里是巫山外围,左近都是翀宇潼早已布置好的人,就算凌偌寒三人奋力逃脱,也逃不出百里就会被抓回,因此他们并不担心。

    廿宛跟在凌偌寒身后,起初并不明白凌偌寒的用意,但是当距离护阵不到十里,路上渐渐出现在外赏玩春色的零散族人向他们好奇打量时,他终于露出三分了然的浅笑。

    凌偌寒的意思就是让巫医族人都知道他的到来,这样确实是最行之有效的办法,可以保证不会立即被族长不声不响的处理掉。就算以后出事,至少有人曾经看到过他在巫山现身,也给少夫人和神子留下一个可以质问的理由。一举两得之事,而且十分自然。

    六人和一辆马车的阵势很快吸引不少人驻足,巫医族人形容清秀,无论男女都是一般无二,貌美多偏娇弱,因此就算在男子中也少有如凌偌寒这般英气俊朗的人物。不少女子抛下手边事,纷纷跟在不远处或前或后的嬉笑打闹,不时有人脸红着跑远,过不多时又跑回来。甚至还有三三两两的男子也坠在后面,议论声莺莺语语,虽然听不真切,神情却多有羡慕。

    不多时有出过山的几人认出凌偌寒的身份,一时间话题又转到镇国将军身上,声音顿时强上一些,偶尔有些散碎言语飘入耳中凌偌寒也不以为意,目不直视的前行。

    直到巫山外的护阵已经近在咫尺,步履缓慢的一行人已经走了整整一个时辰。突然一顶四人抬着的小轿出现在大阵之外。轿子不多时落地,从里面走出一位一身白衣的公子。

    凌偌寒见到此人并不吃惊,只是在目光落到他脸上时俊眉微微向下沉去。巫医少主面色红润,周身清气环绕,似是咒术更进一层,但是那双黯淡无光的眼睛,却好似从新死之人身上生剜出来的,死气陷入其中,缠绵不去。凌偌寒依稀记得妹妹提起过此事,轻描淡写的一句,说是巫医少主身体有恙,求亲不成,已经返回巫山去了,如今算来应是一月前的旧事。

    如今想来,族长翀宇潼应该是已经接到通报,干脆顺水推舟派出少主来迎,算是给他的一种无声的保证。凌偌寒索性停下脚步,挑起微微笑意,等着翀白羽走到面前。

    廿宛暗中松了一口气,少主出面,总算是合乎常理,比起最初来的四个侍卫要郑重其事。

    翀白羽最近两日身子才有起色,虽有翀宇潼强行灌注进去的元灵护身,但那终究不是长远之计。一时尚未形容枯槁,却也收敛不住周身神气,从禁地草庐走到天梯上,已是大汗淋漓。但是他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如今既然离不开巫山地界,翀白羽也就认命留在这里。

    过去从不曾过问的闲杂事务,翀宇潼耐着性子指点他如何去做,炼药符咒布阵栽培灵药,这些以往被翀白羽忽略的俗物,此刻真正接手去做,却也做得津津有味。他的资质虽然不比翀白素龙倾等人万里无一,但也是玲珑剔透的人儿,随着手上的事情越来越多,他也迅速明白为何这些年来族长甚少有空闲陪在他身边。隔阂渐去,心生欢喜,人也越发沉稳起来。

    其实他本不是轻狂放荡之人,只是这许多年来,风雷咒纠缠不清,不时乱动心弦。此时元灵根基已废,反倒人也恢复成原本样貌。相争之心一除,世家少主的贵气彰显无遗。

    “公子远路而来,白羽迟来,实在失礼。”一字之差,凌偌寒听得清清楚楚。

    心下顿时思虑飞转,看来巫医族长与少主两人对他的态度怕是并不心齐,想通这一点立即就有了打算。无论翀白羽抱定什么心思,总归比起巫医族长那只老狐狸要好对付一些。

    至于他们父子两人倘若一人唱白脸一人唱红脸,大不了顺势而为,再多的计较也不必从一开始就布置,束手缚脚反倒是不够灵活。翀白素在巫山能得到一半族人的拥戴,但是神子不在,他就是仗势,也最多只能占到三成,不到最后都不能撕破脸皮闹个两败俱伤。

    “劳烦少主亲自来迎,实在受宠若惊。”凌偌寒柔声应对,两人俱是风采动人,对立而站招惹无数少女春心萌动。下一刻,翀白羽突如其来的反应却大大出乎他的预料。

    “公子驾临巫山,是我巫医族之福,白羽从兄长处早已听闻此事,公子远来比起预计却是迟了一日有余。白羽身体抱恙,多日未出草庐,全仗恩师照料,今日来迎公子一并前往。”

    翀白羽眸眼微寒,冷冽的从四人身上扫过,四名侍卫暗中对了个眼色,不敢再多言。

    他们不提,凌偌寒更不会再提去见巫医族长,若非情不得已,他希望最好不要碰面。

    廿宛心中一动,碍于身份,却无法说话,只道是其中肯定出了什么岔子。但是翀白羽究竟是来帮忙的,还是来拆台的,也不是一件事就能看清。只是既然他提出直接去草庐,对于凌公子而言,应该不是件坏事。天岁老人好歹也能算是神子的半个师父,偏心好过暗算。

    “你们可以回去复命,就说公子与我共赏春光山色,我已经安排下去,今夜设宴款待贵客,父主那边,你们挑个适当的时间去通报。”翀白羽打发走四人,畔宛也一并跟着驾车离去。只剩下廿宛跟在凌偌寒身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从少主支开族长侍卫看来,他一定是有话要与凌公子单独说,但是他奉神子之命,必须寸步不离。

    “如今已无外人,少主单单留下偌寒,一定是有话要说。”围观的族人见状纷纷明白事理的躲闪到远处,此刻只有他们三人,凌偌寒收起浅笑,平静相对。

    以翀白羽当日大喇喇闯进将军府的举止而言,今日的温言谦恭要么是装模作样,要么就是别有居心。一场病让人性情大变,不是没有可能,但也要如沁儿一般九死一生之后才有可能。翀白羽身上灵气充盈,不像是历经死生轮换之人。再加上他没有亲眼目睹,事后却听探子绘声绘色的描述,金殿公开逼婚,以物易人,更让他难以对面前的少主有些许好印象。

    蛮横不知礼数这是其一,自恃甚高这是其二,单凭他是巫医少主的身份,就很难让凌偌寒将他与良善二字摆放在一处,这是其三。

    狡诈的狐狸生不出温良的兔子,不管哪一个是真正的翀白羽,他都会小心提防这人。

    “要说的话,可以等入夜之后再说不迟,现在只是有样东西要给公子取用。”翀白羽脸色不变,从衣袖中取出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递过,“这是露蝉霏丝制成,天下间不超过三件,覆在脸上可以易容成任何人的模样,而且不必每隔几日就要取下。恩师让我将这件东西交给公子,算是见面礼。”

    “如此厚礼,偌寒不敢收。”也是不能收,身怀异宝,寄人篱下,正所谓拿人手短,这一样东西就算是收,也不能在此地收,更不应该由翀白羽给他。来路不明,就是最大的罪名。

    “那就就算老朽送给闭关弟子的拜师礼,总不是太过分之事。”清风扑面而来,灰影落地,正是身着长衫的天岁老人。

    “天渊异士的弟子资质当属一流,不过他故去已久,老朽打算再收一名闭关弟子,不知凌公子意下如何?”天岁老人的提议,让凌偌寒心弦为之一动。

    “凌公子东海一行多有波折,镇国将军府已经不比从前,巫山也不是离世桃源,这一张面具,只是个借口。老朽不会强留,凌公子去留随意。”

    天岁老人说完,凌偌寒微一思索,当即接过面具,“偌寒谢师父赠与。”

    “来人!”天岁老人长袖一挥,树上蓦地跃下两人,“老朽与徒儿今夜一醉方休。”两人齐声应答,随即如青烟凭空消散,凌偌寒呼吸一滞,虽有所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