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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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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股莫名的害怕涌上心头,一个名字一张笑脸浮现在眼前,君阡!

    那不是水雷的爆炸!水雷的爆炸不会在空中溅起那么大的火花!

    “君阡!”言止息控制不住自己加快了马速,在火光中飞龙马腾空而起以从未有过的惊人爆发力越过护城河落在另一头。

    城内的士兵已经退去,只剩下如山高的尸体……

    言止息不顾一切地踌躇在尸体堆中一边不停地喊着君阡的名字,用手挖过一句句残缺不全的尸体。

    白色大氅沾满了死人的污血,他的发髻松了下来,无神地挖掘在那里。

    当江进九赶到的时候,看见的是狼狈的,落寞的,心痛的,惨白的言止息,翻过一具尸体,翻过第二具……

    “王爷!”

    江进九想要拉住言止息,却被他一把甩开,眼球中渐渐地露出血丝,那么惨悴。

    心像被人掏空了一般,君阡,你在哪里,你可还活着?

    “喵呜~”

    言止息静静地抬头,看见远处跟他一样沾了一身血的白尼玛,眼里落下了几滴眼泪。它挪动着自己的身子到言止息身边,窝在他脚边呜咽着。

    言止息抱起它,将脸埋在它背上,“她不会死的,对嘛?”

    白尼玛突然跳了下去,东嗅嗅西嗅嗅,言止息站起来跟着它,直到它停在一具满脸是血分不清面容的身体前。

    白尼玛窜上去舔舔那张脸,是君阡!

    言止息立刻抱起她,满心期待。

    从另一边赶过来的梧桐也是看见了此处的状况心知不妙,等她达到时,看见的便是言止息抱着君阡的“尸体”。

    她几乎一眼就认出那是君阡,没人比梧桐更了解她。

    梧桐上前一步站在言止息面前,哭着喊道:“哥,你不是答应过我不会伤害她吗!”

    史上称这次偷袭为两河爆破。

    《玄齐国志》记载:正德十九年秋,玄齐国镇军大将军羽君阡卒于两河爆破。

    君阡闭着眼,感觉脸上一阵火辣辣的刺痛,全身酸胀僵硬彷佛刚从悬崖掉落,而脑海中正回忆着那天在汶城外两河口惨绝人寰的爆炸。鲜血化作厉鬼张牙舞爪,世界的温存是偶然出现的痴爱纠缠,世界的恶意是无意间的爱别离。

    身上很疼,像被什么紧紧地绑着,莫非是世界的另一端?

    她偷偷地睁开一只眼,几道亮光从门缝外溜进来穿过古朴雕花的窗棂柔和地洒落,照在柳黄色的床幔上,竟是这冬日里暖暖的花香。

    床幔的花色很素雅,绸缎般的光滑被风轻轻勾起,落在她脸上有些微痒,像是白尼玛窝在她怀中撒娇,白色的毛蹭在皮肤上,连心里都是痒痒的。

    这是哪里?君阡慢慢地从床上坐起,向外张望了番。紫赤色黄花梨的桌上芬芳四溢,摆放着精致名贵的紫砂壶,带了些白烟形成一道烟圈,像是刚刚有人喝过的样子。

    几盆凤尾竹栽在古陶中,因为不耐寒,所以放在屋内,陪着摆设的样式更为典雅。一边的花架上是素心梅和柱顶红,红白相间或艳或净,在这亮堂中明艳动人。不再有多余的摆设,却能看得出此处是座大宅子,宅子的主人身份不凡,这一丝一毫都是那么奢华。

    大约是受了伤触觉受到损伤,盖在身上的薄而暖的被子抹在手上却并不像看得那么华贵。君阡撩开床帐,扶着床栏落地,环视四周,却没有找到梳妆台。

    这么别致的房间,一看就是女人住得地方,怎么会没有镜子和梳妆台?

    她伸展了下四肢,意外地发现没有想象中的疼痛,身体活动自如,除了还有些酸胀。

    打开门,眺望冬日的阳光,突然发现没有死,再一次看见这世界时,一切都脱胎换骨了般,远近事物呈现在眼前是自然的美丽,上苍赋予人类的所有都是不可或缺的至宝。

    一个丫鬟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药走了进来,还未进门看见站在门口的君阡,手中的碗“哐当”掉在地上,眼里尽是惶恐不安。

    君阡侧着头笑着问道:“怎么了?”

    “没,没什么,奴婢该死,奴婢这就给姑娘去重新煎药。”那丫鬟拘谨地收拾地上的残片,强作镇定却无法挡着她此刻的害怕。

    君阡没说话,静静地抱着胸看着,虽然身上有伤,思维却在快速运转着。

    那丫鬟是佻褚国下人的装束,所以自己在佻褚国内。

    屋内摆设高档昂贵,非王公贵族是用不起的,远处望去没有巍峨的宫殿,所以自己是在王府内而非皇宫。

    那丫鬟即便心中惶恐面上却对她很是尊重,口口声声称姑娘,所以主人自己认识。

    那么除了言止息,还能是谁?

    怎么会在睿宁王府?记忆中两河口的偷袭被发现身边的人皆惨死,而自己却幸运的生还了?言止息应该是去汶城重新上任的,可现在却回到了国都昭平,他是怎么回来的?难道佻褚国人不会怀疑?

    齐忠根本不可能如此精准地猜想到自己当时预定的时间,君阡隐约中想起城墙炸毁是蓼斐清凝眉的面孔,那么那一切都是言止息策划的?可他该知道这么做自己会死。

    君阡站了很久,也想了很久,她想见言止息,想证实自己心中多时的想法。

    脚步声,传到耳中是落在棉花上的轻,君阡的耳廓习惯性动了动,便关了门,坐在茶几边的椅子上,倒了杯水,闭着眼等着在门外徘徊了几步的人进来。

    门被推开,言止息抱着白尼玛走进屋内,看见坐在一边的君阡浅酌茶汤,没有惊讶,没有悲痛,没有恨意,平静地像冻成冰的湖面,突然笑了下。君阡,总是给他意想不到的表达和动作,在别人害怕的时候她淡然,在别人慌乱的时候她从容,似乎什么问题她都想清楚了,似乎什么问题她都没所谓。

    白尼玛从言止息的手上挣脱一头扎进君阡怀里,君阡还受着伤,又没多加防备,被白尼玛这兴奋地一冲差点向后翻到。

    白尼玛失控地打滚撒娇,露出圆圆的肚皮蹭呀蹭,将那原本的气氛打乱,言止息遮了嘴偷笑了下,便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将茶杯移了过来,“感觉还好么?”

    君阡转着茶杯,心不在焉地答道:“你是问我偷袭失败的感觉呢还是死而复生的感觉?”

    言止息笑笑点点头,他早知道君阡会那么说,却突然不想解释在汶城中安装炸药并非他的本意,也许是莫名的相信君阡,又也许是因为蓼斐清是自己的手下,他洗不清他的责任。

    两人各自做着,心神不属地抿几口茶水,连白尼玛都发现这尴尬的气氛,突然感觉自己是一盏透亮透亮的电灯泡,为节能减排事业做出了巨大贡献。极具自知之明的白尼玛弓起腰直起身子,前腿离地用两条后腿支撑着靠在墙上,一步一步地挪向门外……

    一只手抓住了它的脖子,将它拎了回来,揉着它的脸埋怨道:“小奸细,你是想跑了吗?”

    “喵呜~”白尼玛抱着脑袋移下爪子露出些缝隙偷窥君阡的表情,默默地把爪子附上眼睛,依旧用两条腿走路的姿势挪到言止息身边寻求帮助。

    言止息拾起白尼玛拨开爪子,对上它委屈的眼神。

    原来她早就知道了,只是没有揭穿而已。

    原来自己还是小看了她,只是从此,她会在自己身边。

    “怎么发现的?”

    君阡托着头,却岔开话语,“梧桐在这里吧?”

    言止息抚在白尼玛身上的手指顿了一下,只一瞬间又沿着原来的路线摸着它的毛,“说说你怎么发现的。”

    “你我在居忧关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按照原计划在集中城墙上的士兵时候将装有炸药的蹴鞠踢上城墙,所以我在想,一定是有什么理由阻止你这么做,但这个理由,绝不是我。”

    君阡偷偷看了他一眼,那是他们十年后的第一次见面,第一次正面的交手,起初她一直在怀疑他的用意,直到——

    言止息默许了君阡的话,“让我猜猜你是怎么怀疑到梧桐身上的。”

    “请。”

    “是我进居忧关的那次。”言止息微笑着看君阡,看她自信的,骄傲的,全然没有失败的气馁,是那个他一直觉得有意思的女子,从有意思升华到喜欢亦或是爱的女子。

    君阡不可置否,当时她怀疑言止息的身份,直到在灌木林知道眼前的人的身份之后,便猜到军中有言止息的人。居忧关的城门只有两把钥匙,一把在羽战祁那,一把在城门卫的队长那,还有什么人能打开居忧关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