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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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一早,贾琏梳洗得当,穿着一身淡青色的长袍进了林如海的院子。此时院子里很安静,可见里面没有什么人。经过老仆通报,他走了进去。林如海并没有同他多说什么,只是给了他一个匣子里面是五十万两的银钱。并且告诉他,不管日后做官还是谋士,都要走清流之路。贾家已经是走上了无头路,万不得把自己折进去。同时递给他一封信,让他捎给父亲。说是担心他自己去信,无法说服贾赦云云。林如海的作为,让他心生感慨。这一刻,他觉得也许他需要做出一个打算了。捧着匣子回了屋,他想了想就提笔给父亲写信。

    林如海去的很快,但是由于担任钦差御史的张献忠在,甄家非但没有出面甚至连个人都没有来。这样的结果,让赖大家的很是焦急。她多次催促贾琏,可是贾琏都不曾打理她。他在做一个决定,那就是为姑父摔盆砸碗。他要以弟子的身份,送姑父一程。

    他的决定,深得王熙凤的同意。这样有情有义,有担当的才是她恋慕的男人。同时,她也提议不为别的,就为了情分守一年半的弟子孝吧!贾琏看着她如此深明大义,很是感怀。

    因着贾琏穿戴孝衣,以弟子的身份给老师送终让他在江南文人中得了一个好名头。不过这是他想不到的,实际上他只是想尽一份心力来还了那份情谊。张云溪对于他由此举动,很是意外。在红楼中的贾琏,无不是一个毫无担当,甚至有些猥琐的人。可此时看来,却也有着几分风骨。

    张献忠看着坐在内间的妹妹:“贾家也就这么一个通透的了。”

    “也不一定,说不定过几年就糊涂了。”张云溪不怎么喜欢兄长的评定。

    “只要引导的好,日后也是良材。”他看着妹妹,抿唇笑笑。

    林如海的丧事办完,贾琏硬是撑着寒冬腊月天在林家祖坟给李如海守了四十九天的草棚,这个举动让张云溪觉得,也许她没有穿越到历史正剧中,而是穿到了某个同人故事里。

    赖大家的劝不动贾琏的行为,而此时的荣宁二府正在操办秦可卿的丧事。秦可卿死的很不光彩,名声都不是很好。虽然葬礼盛况非常,但大家私底下也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此时坐在自己年迈父皇身边的皇帝,将此事一一说明气得老皇帝手指直哆嗦。他此时恨不得将那些愚蠢之人都砍了去。

    看着父亲的状态,皇帝很是满意不过他还是抽出一份私折递给父亲,那是贾赦上的罪己折子。他恳求皇上看在他孝字当头难为的面子上,去了他的爵位让他牧守边疆吧!

    上皇看了贾赦的折子,叹了口气:“这孩子也不容易!爵位就别夺了,让他带着家眷去宁古塔牧边吧!将内务府那边的三个庄子给他,每年要求他送上五十只小马驹。无诏不得回京好了。至于……那个……贾元春,那是你的妃子。你自己看着办!”

    “是!”皇帝对此十分满意,他恭敬地点头然后带着贾赦的折子离开了。

    新年后,贾家迎来送往后彻底安静了下来得以歇息。贾琏为林如海守丧的事情,贾赦是知道并且支持的。毕竟,他无法在孝这个字上为儿子做些什么。如果这么做能为儿子日后铺路,就没什么不好的了。他曾经想过,如果能够因此成了林家人就是最好的了。

    贾母对此很不乐意,但是她又不好让人过去拉扯回来。毕竟那是她的女婿,她孙子懂事难道还能拦着不成?而且,这些天跟老大正闹得不愉快了。贾赦将自己的私产悄悄地以不怎么引人注意的方式变卖了个干净,那都是她多年来看在眼里的东西。就是贱卖合着也有二十多万两银钱。可是这比钱她没看见的时候,就进了户部连带的还有据说是贾赦的私房,一同三十八万两多。

    此时正是要建造园子的时候,结果贾赦愣是干了这件事情。不过她还没有白扯完,就被一道圣旨吓到了。

    在过了元月十五后,从宫里来了两到圣旨。第一个圣旨给的是贾家,说为国尽忠,还了大半私产很是不错云云。特赐贾元春居住凤藻宫正殿,贾家赏赐若干。第二个圣旨是给贾赦的,要求他带着妻妾搬家去宁古塔放马去,无诏不得回京。其长子孝心可嘉,恭敬师长。经通张保元荐,特允许在祖籍读书参加科考。不用跟随父亲去放马了。要求他在二月末之前必须启程,庄子什么的都为他准备好了。

    听到这两个圣旨,老太太彻底晕了。前一个还好,终归是赏赐。可后一个却是摸不清头脑了。而贾赦听到圣旨,却乐了。宁古塔看似苦寒之地,实际上却是符合他的性格。只要不在这个老太太身边,他就有了深展拳脚的机会。不就是一年五十只小马驹吗!

    这是圣旨,老太太就是在如何不愿意也得让他带着媳妇箱子走。这就如同分家,无诏不得回京就等于实打实的分了家。王氏看着大房离开内心很是高兴,她知道从这一刻开始这贾家就属于她了,日后就是她的宝玉的。可是,明显她高兴地太早了。

    在贾赦离开后没两天,一道圣旨让她彻底懵了。同样的,还有贾母。

    圣旨的意思是,贾母为母不公。以孝压子,让继承爵位的长子居住在马棚附近而次子却居住在赦造公府内,实属对皇权的蔑视。家政为次子不恭敬兄长,愚孝母亲实难大用。革除官职,贬为白身。贾母革除超品诰命,降为二品夫人。同时既然贾母喜爱小儿子,因此要求家政即刻搬家离开荣国府,只能带走荣国府十分之三的财产。同时被带走的还有贾母。以后,她只管跟着小儿子过吧!荣国府跟她没关系了!若贾琏高中举人,贾赦的爵位降等由贾琏承袭并且居住府邸。

    伴随着圣旨来的,是内务府的管事。他们负责清点和查封整个荣国府的家产,除了女眷的嫁妆陪嫁人员外,所有奴仆一律官卖。

    没有人知道皇上官司里到底卖的什么,只是他们知道贾家的事情可能只是一个导火索。只是这引线有多长,就看皇上的意思了。

    贾母带着家政搬到了往日的一处五进的房产中,贾府原本的下人除了陪嫁外都被官卖不得赎回。至此,贾家的事情告了一个段落。

    贾琏在林如海坟前守了七七四十九天后,身体虚弱的回到林家老宅。担惊受怕的王熙凤,看着胡子拉碴脸色苍白的贾琏顿时心疼的不知如何是好。好不容易养了一个多月,才缓了过来。也是在这个时间,贾琏知道了圣旨和家中的事情。贾母不能抗旨,更不能在家书中说儿女不孝。因为说了儿女不孝,就意味着抗旨。所以她只能简单的安抚,想他能高中云云。此时的贾母明白,这五进的宅子远比不上生活了一辈子的荣国府。她迫切的希望贾琏能够早日高中,好回来继承爵位接她和家政一家回去。

    贾琏看了信嗤笑一声:“这老太太糊涂了,当初她如何待我的?”经过这四十几天孤寂的守坟,他的性格变化很大。原本静不下来的心,可以安静下来思考问题了。四十来天,他一直在不断回忆着自己的过往。虽然说开始为了让自己能够安定下来做的,那么后来就是习惯成了自然。

    “我给老太太回了信,说是等爷您守完制,就去进林家家学读书。虽然年岁大了一些,到也不晚。如果老太太住在那边不顺心,可以过来一起住。”

    “她舍得?”贾琏笑着拦住王熙凤的腰身:“京城繁华,这边可是寄人篱下。不过如果她能带着宝玉一起过来,倒是有意思的很。”

    “肯定是舍不得的,这不前个儿就来信说自己老了走不了远路了,让我好生照顾你?”王熙凤笑着逃出贾琏的怀抱,此时还要守个一年半的弟子规。她可不会让好不容易得来的名声废掉。

    “算了,父亲必然是在私折上说了什么。不过这样倒也好,省得我们费心思了。我决定苦读的事情,你可明白?”贾琏指的苦读,就是埋头读书不说,还要减衣缩食的那种。不仅仅是他要一身棉麻,就是王熙凤也要舍了一身富贵。他想的很清楚,如果要按照姑父说的走清流一脉,首当其冲的就是这两点。从此学着那些清苦的学子一样,才能将筋骨熬出来。他曾经不是没有羡慕过那些能够口读诗书的人,只是当时的环境容不得他去努力。

    王熙凤温柔的看着贾琏,给他奄奄被角:“横竖都是要改了门风的,我倒是能吃苦的只是担心爷能否坚持下来。”

    贾琏看着王熙凤,伸手握住她的手:“你信我一次!你家爷什么时候信口雌黄过?”他说的是实话,他贾琏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是答应的事情都会完成。不然,他也不会在他那假道学的二叔哪里,得了一个可惜不读书的名头。

    “成,那我看着爷给我挣个举人娘子回来。”王熙凤笑得很开心。其实她要的不多,只要日子过得舒畅丈夫又是个能依靠的。吃糠咽菜都没问题。

    “举人娘子算什么,怎么也得是进士夫人!”张云溪推开帘子,看着两个含情脉脉的,轻声笑着。贾琏见她进来,连忙扭头避开目光。葬礼后这段日子,也算是熟悉的了。只是他本这着礼教还是守着规矩的。

    “我是带了先生给贾大爷的,听闻身体不好就特意把先生给领了过来。”张云溪看着贾琏有些目瞪口呆的样子,对帘子外招收:“林晗,还不过来见过世兄。”

    “林晗见过世兄!”林晗规规矩矩的行礼,他们在葬礼上就见过只是之后贾琏去了坟地,就没有怎么熟悉。

    “见过林家弟弟,我这身体虚着,真是让你见笑了。”贾琏见林晗小人儿一个,很是意外。

    “无妨,母亲让我来给世兄背书。说是等世兄可以行起了就停,每天三个时辰。”林晗小脸很是正派,看着王熙凤就想捏一把。不过她还是忍住了,她起身拉着张云溪走出去:“你们兄弟二人慢慢聊,我们出去说点体己话。”

    走出门,王熙凤捏了张云溪腰一把:“怎么尽出这幺蛾子?”

    “我就这么一个哥儿,宅子大姐儿也大了要跟着学,平日里除了上课在族里也没个朋友。跟他这么大的就三个,都是女孩儿。你说怎么办?我总不能关着他不让出去不是?”张云溪被她拉着作在一边的临窗炕上。丫鬟很快上了茶点。

    “你也不怕我们家那个把他带坏了。”王熙凤瞟了她一眼。

    “这好坏没法说,一念成佛一念成魔的,你当是个人带着就能坏了?”张云溪笑了她一下,拿起茶轻轻抿了一口:“你怎么最近这么喜欢老君眉啊!”

    “这不是来的时候就带了这一种茶,附近的茶店都是陈茶,想要春茶还得等?”王熙凤跟着抿口茶,捏了几粒瓜子拨着吃。

    “待会儿我让银杏给你送点红茶来,秋儿得的大红袍。”张云溪知道这是要茶呢。笑了她一下应承下来。不过是几口茶水,她又不吝啬。

    “那把你的玫瑰也给我点,我可是在年货中看见了。满满一罐子呢!”王熙凤本就性格豪爽,对着闺蜜这点子求头她还是开的了口的。

    张云溪点头放下茶杯:“说到这个,我来找你还有一件事情,我想这你去劝劝大姐儿。我终究跟她不是亲厚,说的再多也是无用的。倒不如你的来的有用处不是?玫瑰这次足足得了两斤,我给姐儿留了一斤,匀给你半斤可好?”

    “你这是拿半斤玫瑰贿赂我啊!”王熙凤看着她,笑着:“行了,我去给你劝劝。终归是定下来的事情,姑父人也走了。再闹腾下去,这命就没了。”

    “那就谢谢你贾家奶奶了!”张云溪笑着起身作揖。看的王熙凤一阵轻笑。

    “行了行了!”她笑着摆摆手:“听说赖大家的要过来了?”

    “不是要,是已经在路上了。前儿捎信说是给外孙女的年礼,我估摸着能够有送过去的一半就不错。我本是不想让姐儿见得,但是总归不是个事儿。这不,我寻思着在人来之前你去给我劝劝,废些口舌把事情给她讲清楚了。也让她自己好有个章程,已经是十二岁的姑娘了,惯不能那么养下去。”

    “哎……说的也是!姐儿的性格就是爱哭,说着说着就哭的。嘴巴在府里还不饶人,我知道她心里憋闷却也没办法。”王熙凤琢磨着怎么给黛玉说明白,这一天一小哭三天一大哭的,搞得好像如何虐待了她一样。

    张云溪交代完,自己身上还有事情就先走了。王熙凤看着屋里一大一小,一个念书一个听就离开留下平儿在一边守着。她带着新买的两个小丫头去见林黛玉。

    林黛玉居住的地方,在宅子里最好的地方,名叫洛月轩的地方。那是一个四四方方的院子,前半部分同普通的四合院没什么区别,但是后半部分确实一个小小的院子。里面有小巧的水潭和怪石,很是雅致。

    “琏二嫂子怎么过来了!”黛玉看着进来的王熙凤,连忙起身让她坐到热炕上,她这里很多都改了。很是符合她的身体需求。

    “你家伯娘婶子托了我过来看看你。”王熙凤伸手轻轻将黛玉额角的头发撩开:“瞧瞧这眼睛珠子,比那琉璃里的金鱼还要圆流儿。你这是哭了多久了啊!姑老爷去了,我知道你伤心,可是也别伤心的装金鱼不是?”

    黛玉被她说的扑哧一笑:“嫂子惯会说话的,拿着我来说筏子。我哪有那金鱼悠哉?”

    “怎的不是悠哉?”王熙凤看着她,隔着小桌虽然轻减了很多,但是依然能够看出神仙倩影来。

    “不是嫂子多嘴,妹妹从此以后别再哭了。妹妹的好日子还在后头了,哭多了就把福气都溜走了。”

    “我那是有福气的?”黛玉摇摇头:“我算那个牌面上的人,若是福气怕也极不上嫂子的。”

    “这话说的就不爱听了。我跟妹妹说了,身体是自己个儿的,姑父已经不在了。妹妹再如此丧气,岂不是不孝?再者,这里妹妹一个女孩儿谁敢如当初那般给妹妹气受?”

    闻言,林黛玉默不吭声了。的确,这里没有人给她气受,可是也没有人跟她说话。平日里,就是连一个闲聊的人都不曾有过。就是当初日子艰难的时候,也不过是风言风语多些,但是跟姐妹们在一起也是热闹的。父亲去世,身边唯一熟悉的就是雪雁。可雪雁也是一个木纳的。紫鹃回了自己家,看是不会再回来了。新配的丫鬟婆子,都是不熟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