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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节 疏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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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展银澈毫无疑问地就看到了我额头上的伤,惊讶又心疼地问起时,我也不想隐瞒地告诉了他实情。

    在我的心里,是有幻想过这样的情节吧,展银澈会为了我怒发冲冠地跑去和程莉央理论,就像一个真正的守护者,即使我不指望那样向来温和有礼的展银澈会做出这样激烈的举动。至少,他可以站在我的这一边,会为我觉得难过,就足够了,可是在听我用尽量平静的口气说完事情的经过时,展银澈安慰地抚上了我的肩头。

    “小竹。”他说,“这件事估计程莉央一定是不知情的,或许是她男朋友在听完最近的事后,一时忍不住才前来寻衅的吧。”

    我从来都不敢相信,就算是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会为程莉央说话,我是知道他的,展银澈向来就是过于善良和软弱的人,即使知道我因此受到了什么伤害,也只会采取那种脆弱消极的避让举动,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展银澈……原来你真的认为退一步就真的会海阔天空了吗?”看着他,看着这个曾经用了我青春里所有的力气去喜欢的少年,仍一脸无辜地向我微笑着,我一言不发悲哀地掉头而去。

    展银澈,我知道你和她是朋友,我知道和我相比还是你最了解她的为人,或许你现在还是把她当成已经是陌生人了的朋友,可是,她从来就没有把你当成她的朋友啊,对你是这样,对你理应所重要的人也是这样。

    心情烦闷的时候就会跑去五班寻找苏蓝沉,他是我能够信任的人,看见我额头上的肿胀自然也是诧异,之后义愤填膺地要跑去找那些人算账,我及时地拉住了他,轻声地说:“还是不要这样吧,毕竟也要顾及一下展银澈的感受。”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其实我也觉得这事的确已经接近古怪,展银澈不肯出头帮忙,想要平淡化解这事,而身为死党的苏蓝沉若是跑去报仇,这份关系反而会让展银澈不自在的吧。真是可笑,为什么到了现在,我还在顾忌着他的想法,

    “没事的。”我故作轻松地笑,“像我这么坚强的人肯定会没事的,只是撞了一下子而已,什么都会好的。”

    “别再逞强了,难过的话就哭出来吧。”他不客气地揭穿我的伪装。

    我的表情变了一下,哭不出来,还是不习惯在人前落下眼泪,只能慢慢地扭头,心情更加沉重了下来。

    大扫除时恰好这周轮到我值日,需要去领大批的清扫工具。无意间,我在经过教室走廊的时候,听到了苏蓝沉和展银澈的对话。

    “展银澈,其实有些事我是不该管的,可是你为什么还要那么忍让地让那个女孩子欺负小竹?”

    “那你说我该采取怎样的举动才好呢?去向她兴师问罪?去找她的男友报复,这样,才是理智的举动吗?”

    “至少,这样,可以帮小竹出气不是吗?没有男人会看着自己的女友受欺负还无动于衷吧?”

    透过远远的玻璃,我看见展银澈的眼神迷惘起来,似乎是在思考刚才苏蓝沉话语的重量,然而马上又恢复了平日的样子:“其实我是为小竹好的,不是吗,这才只是高一,在这三年里谁不会用得着谁呢?程莉央自然也会有她的小圈子,如果现在就把那群人关系搞坏,那以后的小竹该怎么办好呢?”

    我惊讶于展银澈思维的细密和考虑的长远,只是他还是不够了解我的,他不知道其实像这样的我,只需要几个知心的人在身边就可以,对于其他的人是否需要客套地维持表面关系根本就是无所谓。

    “你错了吧,小竹她本来就是坚强和独立的孩子,我都相信就算世界上只剩她一人了,她也能够咬紧牙关活下去,所以她从来都不会为那些‘别人’是不是理睬她、会不会被孤立而烦恼,你这不是善良,你只是软弱而已,展银澈!”

    这样的苏蓝沉,我是第一次见,平日那个总带着温和笑容的少年,原来在被激怒时,也是有着如此压迫感的气势,看着对面不知所措面色涨红的展银澈,他突然柔软了表情,很轻的声音:“和之前一样呢,你。”

    隔得太远,凭借着口型判定出依稀的句子,我不知道究竟是不是说的这句话。

    我模糊地觉得苏蓝沉和展银澈他们或许是认识的,早在某个我还不知情的时候,然而他们两人,都是我曾经到现在都觉得很重要的人。

    校庆迫在眉睫,试胆鬼屋、舞台剧、集体舞……一系列活动准备得如火如荼,终于在校庆当天的傍晚,拉开了序幕。

    同学们在校园里穿行不止,听着外面的欢声笑语,我穿着鬼女的白色长衫戴着恐怖的面具和陆浅息待在鬼屋里无所事事地转悠,偶尔进来一人就跳出去吓他,要是没有吓到就会递过去一张写着问题的字条,答出后就可以领到小奖品,不得不说陆浅息实在不是个好搭档,为了给来人一种鬼影虚幻的感觉,这大帐蓬里随处摆着镜子,而她时不时就转个身被自己的影子吓到,叫得惨绝人寰。

    离鬼屋关闭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看到不少人心惊胆战的表情倒是让心情好了起来,我悠闲自得地顺手抓过一把本应是用来当奖品的棒棒糖,一个接一个地玩起轮旋抛物,陆浅息同学正可怜兮兮地倚靠在对面的镜子上,看那表情快哭出来了。

    “小竹,我发现你不怕鬼啊。”

    “是吗,可本来就没有什么可怕的。”难得的闲暇,我们抽空聊起来。

    “真厉害。”她皱皱眉头,“小时候也不怕吗?”

    其实小时候还是怕过的吧,小孩子总是很容易就把什么虚幻的恐怖的东西联想到现实中来,那时通常都是一人在家,妈妈工作忙往往要深夜才回来,刚开始由于压抑不住心底的恐惧将家里的灯全部打开,在一片灯火通明中入睡。

    后来就发现这样实在是太过于浪费电钱,于是改成只开卧室里小小的一盏台灯,望着窗外萧瑟模糊的树影总会不自觉的恐惧,甚至有次夜里,下起了瓢泼大雨,雷霆大作,电线似乎被烧断了,我在一片漆黑之中醒来,家里还是空荡荡的一人,窗外闪电雷声如同鬼怪的长舌和哀鸣,我把自己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但是这些事情,是不可以说出来的吧,那个时候妈妈艰苦地工作才勉强维持生活,而仅有七八岁的我,心知做不出什么可以让妈妈感到欣慰的事情,只有做到让她少担心,这种打落牙齿往肚里咽的忍耐,逼迫我不得不撑着自己坚强。

    陆浅息看我发呆,不由得起了点玩闹的心思,突然指着我的背后:“啊,小竹,有鬼!”

    她突然一喊吓了我一个激灵,不过很快就巳意识到她的恶作剧,心中暗笑,猛然后退惊惧地指着她身后:“小息……你看镜子里,你身后的镜子里……”

    “哇——”的一声,胆小的陆浅息经不住这以牙还牙的一吓,兔子般地跳起向我冲来,然而要扑过来毕竟还是有段距离,陆浅息就跌跌撞撞地一头栽进了刚进来的一人怀里。

    好了,这次估计肯定吓住来人了,我立马找了个隐蔽地方以便一会儿突然冒出来吓人,而那两人,却长久没有动弹。

    借着昏暗的烛光,我看见那个身影摘掉了陆浅息的鬼怪面具,然后轻轻地拥抱了她一下,而陆浅息仿佛是震撼于来人的面容,竟没有任何反应。

    我听到认真的坚定的话语,如同破裂的气泡洗刷掉多日暖昧不明的过于天真年少的感情。

    他说:“对不起。”

    烛火突然跳动明亮,我看到了苏蓝沉,那平静的安和的似乎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的面容,然后抚摸一下她的头发,转头离开,陆浅息站在那里,呆呆地失去了所有的行动和语言。

    这么温和的少年,连拒绝也带着礼貌和安慰,我承认当时的我是尴尬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或者是赶快冲出去,不要让陆浅息因为我看到了她被拒绝而难堪,而等陆浅息清醒过来时,却是蹲下身来一头埋进了臂弯,任长发披散开来。

    她说:“小竹你知道吗?前几天我对苏蓝沉告白了。”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平日这样娇羞任性的陆浅息会拉下脸去对一个男生表白心意,需要多么大的勇气。喜欢苏蓝沉,却被苏蓝沉的死党于向彬所纠缠不休,可想而知她一定是挣扎矛盾了许久。

    她抬起头看着我:“为什么小竹你就可以呢,你就可以为了自己重要的东西去努力争取努力守护,伤害到别人也在所不惜,我就是看到小竹你这样的勇气,才鼓励了自己去说这种话的,可为什么,结果就是那么不一样呢?”

    我不知说什么好,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像我一样拥有那种承担失去重要之物痛苦的那种勇气,就是因为知道失去什么是很痛苦的,才会不管不顾地执意去追寻。

    陆浅息还在兀自地喃喃着:“当时的苏蓝沉显然是被吓住了,他一直语无伦次地说他那样的人,只适合当朋友而不适合当恋人,在我的执意要求下还有那样渐渐暗淡的眼神。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你可以和他像恋人一样地亲密相处,而我,就不行呢?”

    我安慰地俯身过去,将手放在她的肩头,她突然反身抱住了我,发泄一般地哭泣。

    这样的她,还完全只是个小孩子,没有经历过更大的痛苦,天真地以为一次失恋就是崩溃了世界,可是,在安慰人的说教方面,我实在是艰难得很,因为连我自己,都是无人可安慰的,如此无能为力,我只有抱住她,感觉到她灼热的泪水湿透了我的肩膀。

    后来传出传闻,鬼屋里女鬼的哀号连隔着几十米都能听得到,面对着众人探究的目光,我一笑了之。

    我一直陪在陆浅息的身边,从鬼屋活动结束后,换上便装开始在校园里转悠,她一直在抽泣不停,我一言不发地陪伴在她左右,途中还有几次于向彬那个浑蛋闻声跑来凶神恶煞地逼问我:“是不是你把她弄哭的?”

    我回他个冷冷的眼神,陆浅息胡乱编了个谎言就把他打发走了,我知道此时的她,或许只是想静一静。

    我们站在人群中看着在露天主席台上表演的舞台剧,扮演千金小姐的程莉央在台上趾高气扬地挥动着手中的手帕,引得掌声无数,我看着,有些恍惚,有些人先天就是应该在阳光下生长,有着开朗的个性,和引人注目的才气。

    而我,却如同暗地里生长的苔藓,卑微地、弱小地、被人肆意践踏在脚下的,必须要靠自己的努力,才可能在这些伤害里继续生长出自己的空间。

    从七点到十点,校庆已经步入了尾声,夜空里盛开出华美的烟花,同学们陆续来到操场上集合,音响放出悠扬的乐曲,男生开始邀请女生跳舞,男生故作绅士的手势,女生娇羞的面容,一时之间温馨气氛弥漫。

    于向彬看着陆浅息心情低沉,虽不解但也不敢贸然前来骚扰,苏蓝沉则是带了几分歉意地远远地冲我笑笑,四顾之下,目光穿越重重的人群,我知道我是在找那个人。

    在这光影繁复的夜空之下,我转头终于看见了不远处的展银澈,他正站在那里若有所思地看着这边,我不知道在那场争执之后,平日低调淡然的他会不会还有那个勇气过来请我跳舞,灰姑娘在烟花下的童话,是不是早巳幻灭。

    心突然就有一点疼起来了,看着程莉央跑到展银澈身边大方地邀请,他迟疑了一下还是拒绝了,带着那么自然而克制的微笑,一切都是那么平静,似乎是她挑唆男友前来伤害我的这件事情,根本没有发生过。

    我们遇见温暖的时候,就会不顾一切地紧紧攥在手里,对这温暖报了太多的企盼和索求,然而却像这手心中的沙,攥得越紧,越是飞快地从指缝中流走,徒留空荡荡的掌中,那空虚的温度。

    那一夜,没有人来请我跳舞,我孤独地仰头,看着漫天的烟花。

    陆浅息一直在我身边,低垂着头,长发掩盖下看不清她的表情,手一直紧紧地拉住我的手腕,似乎那就是仅存的依靠。

    人群散尽的时候,听到她说:“小竹,今晚真的谢谢了。”

    我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心知这种内心的伤痛,必须要去经过时间才会弥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