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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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我的声音也不由自主的放轻了,并不想破坏现在的气氛:“我……不是不开心,只是很疑惑。我不知道现在自己该做什么,想到将来,又很迷茫。自从来到劳菲丝,我的人生轨迹已经与普通人不同了,可就是这份不同,让我有些害怕。”

    夜诺不做声,只是掸了一下衣袍,和我并肩坐着:“不要怕。”

    “可我该怎么做呢?你马上就要失去记忆了。”

    “这并不一定……我可以保留关于你的记忆,只是我自己并没有信心……”

    忍不住打断他的话:“不记得,也不要紧。无论你是否介意,到那时我便会成为过去,可既然每个人都过得很好,你记不记得我,也不重要。”

    “可是我的心呢?”

    夜诺的声音,温柔如初的声音,带着淡淡的哀伤:“可是我对你的心……和你对我的心呢?不痛么?”

    我愣住了。

    灯花空绞,我沉醉在他的目光中,如坠梦里。

    身上落下温暖的披风,面对的是温暖的人。

    在这一片夜的墨色中,反而觉得心里某一处忽然的被填满了。

    忽然手上一暖,被人握紧了。

    我烧红了脸,眼前一亮,廊边的灯眨眼间亮起来,次第而燃,摇曳的烛光被笼在流光晶莹的水晶灯罩里,照亮了眼前的雪色,带来一片暖光。

    我和夜诺交握的手藏在他宽广的长袖里,他发色乌黑,只在额间坠了最常带的一滴紫翡,我慢慢抬起头,然后,我对上一双眼,他那双深邃温柔的眼睛,正沉沉的看着我。

    仿佛有什么永远的烙在我的胸膛。

    我睁大了眼,眼前慢慢溢出朦胧的泪雾。他的眸中带一丝忧伤,我想我也一样。张开了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的神情专注痴迷,我的双手被他紧紧握住,仿佛有丝丝缕缕的电流在交握的手掌中流窜,然后遍布全身,我脚下发软,只觉得踩在一片柔软的云层上,头上是纷乱的雪,脚下虚浮飘渺,心脏跳的飞快,仿佛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了一样。

    风从我的耳边吹过,带着轻轻的冰凉的雪花擦过我的脸庞,沾几片白色在睫上,转瞬化为一片雾气。

    他忽然伸手摸摸我的头发,然后是藏在发中的耳朵,然后是脸颊,尖尖的下巴,还有我冰凉的唇。

    我只会呆呆的看着他。

    这时候才发觉,自己心中是多么的欢喜。

    自欺欺人的心一直在惶恐,却一直都不愿意认同。我想从见到夜诺的第一眼开始,我就已经对他有了异样的情感。及至到后来相处的点滴,从始至终,这情感越来越浓郁,而我却不敢承认。

    认清自己心情的时光好像是很短,又好像经过了四季交替那样的漫长。

    一瞬间忽然想起了他送我翅膀的那一天,也是一样的夜,一样的温暖的手掌。彼时我刚刚经历了朋友的背叛,被人砍去双翼,明明是极致的痛苦,在这样的痛苦中努力的回到劳菲丝,在心中反复的呼喊的其实却是他的名字。

    那个时候,只知道自己可能真的要死在这里,再也见不到他。

    夜诺。

    你在我心中的位置,原来早已经那样重要。

    后来汝风订婚,我心中最多的是担心,还有他为了我被迫屈从的痛苦,而因为有夜诺一直陪在我身边,这痛苦也渐渐变得不是那样强烈。

    原来,没有经过漫长的相处,连我自己也看不清自己的内心。

    而他,他原来一直将我看的这样清楚。连我自己都看不到的,他早已经看的清清楚楚。

    只是,夜诺,我在你心中,到底是什么呢?

    握住我的手松开,我颤了一下,垂下眼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忽然觉得自己分不清眼前发生的事情的到底是真是假。

    身上的披风虽大而厚,到底不能直接拉到头上,可我现在只是恨不得把自己全身都罩起来,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的。

    他的手却朝我伸过来,极小心翼翼的,轻轻捧起我的脸。

    我老老实实的伸手拢住自己的袍子,一声也不响。

    “吴悠。”

    那样温柔的声音,好似刚才带着雪花落在我睫上的微风。

    我轻轻眨了眨眼,不过更不敢去看他。

    “小悠,看看我。”

    我整个人都僵住了。

    “那,让我看看你。”

    他用手轻轻抬起我的下巴,温柔又坚定的力道。我抿着唇,紧紧的闭起眼,忽然觉得不敢再看他。

    “小悠……”他轻声叹息,手掌抬高。

    然后,一个清浅似梦的吻落在我的眼上。

    我打了个哆嗦,慢慢的睁开眼,然后看着他,感觉不能再移开视线。

    他那样的神情如此圣洁而美丽,身为魔神,他早已经拥有了世上最完美的容颜,可这样的人用这样爱怜横溢的眼神看着我,只让我觉得一切都不再像是真的。

    明明不敢相信,可一切却又这样真实。

    “你不想和我……不想和我在一起么?”

    我皱了皱眉,又撅起嘴,低声说:“……不是的。”

    我不知道怎么和你说……难道说,我喜欢你,可又不敢喜欢你,因为我怕你马上就要忘了我。

    你马上就要忘了我,而我并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你是担心我的灵魂融合么?”

    “啊……”

    我有些别扭,他怎么猜到的。

    夜诺温柔的把我握紧的手掰开,我有些哆嗦,又有些神思不属,脑袋里乱纷纷的,一会儿想他说要和我在一起,一会儿又在琢磨他刚才说这些话的意思。

    他反而笑了起来,轻轻的捏了捏我的鼻头:“灵魂融合需要大量的魔力,劳菲丝的魔法力量虽然也很强,但终究不及这里深厚。如果我能在这里得到恢复,在记忆上就不会出现什么损伤,也绝对不会把你忘记。”他顿了顿,笑意有些惆怅:“我相信自己,只是怕你并不相信我。”

    我看着他,想了想说:“你带我来这里,就是为了不损失记忆?”

    他点了点头,反而转移了话题:“你是不是很想知道你和伊丽丝的关系?”

    我张大嘴。

    我和伊丽丝的关系?

    “我……我和她不是只是长得像了些么?”

    夜诺摇了摇头,深深看了我一眼,“其实我早就该告诉你你的身世。但是……你来到这里的时候什么都不再记得,忘记了以往的痛苦,这其实也算是一件好事,那时候我的心中又乱的很,有时候希望你能记起来,就让人去你的房间装记忆石,可是有的时候,我又希望你干脆就像这样,这样什么都不记得,反而是最好的。”

    他的话说的奇奇怪怪,我好像听得懂,其实又听不懂,只好皱眉望着他,期待他把一切都说明白。可他却不再说话,反而望着远处的雪景,神情沉静,仿佛在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