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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十四章 眼看他起高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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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崇训和安乐公主的车仗赶来时,李成器和李隆基几兄!弟到了,他们拨转马头,诧异地看向那队人马。青牛车上没有打起官幡,他们一时还不能确认对方的身份,但是对方显然是冲着这儿来的,却是勿庸质疑了。

    长宁侯对李成器笑道:“王爷,看样子人家也是奔着这块地来的,我就说得早下手吧,呵呵,此处位置绝佳,再晚些怕就被别人拿走了。”

    李隆基笑道:“长宁侯提醒的是,放眼整个隆庆池,除了那幢正在起造的大宅子,数着这片地块儿角度最好。”

    说话间,一阵急骤的马蹄声响,李隆范兴冲冲地策马回来,到了近前猛一勒马,大声道:“我已经选好了,我要那道坡后面的地方,三哥四哥,我挤到你们中间去没问题吧?咦?还有人也看中这里了么

    这时,那队人马已经到了面前,车队一停,杜文天就俯身向车中小声禀道:“郡王,公主,看样子有人也看中了这个地方,走到咱们前边了。”

    “怕什么?他看中了也得给我让出来!”

    安乐公主横了武崇训一眼,嗔道:“还不去?”

    武崇训赶紧掀开轿帘,往车辕上一站。在安乐公主面前,武崇训就是个孝子贤孙的货,可是在外人面前,他却是个不折不扣的跋扈二世祖,武崇训撇着嘴角,倨傲地道:“我家娘子看中的地方,不管他是谁,都是让……”

    说到这儿,武崇训突然一怔,他看到了李成器。李成器、李隆基等人也看到了他,李成器微微一怔,讶然道:“是高阳郡王。”李隆基微笑着没有说话,但是目芒却微微收缩了一下。

    长宁侯黄剑羽策马一旁,饶有兴致地瞟了他们一眼。选择开府地址·说起来只是小事一件,但是如今两家人都看中了同一个地方,而这两家分别是武李两家的人,这件事就不会那么单纯了。这块地花落谁家·起决定作用的将是武李两家的势力,最终决定的也是武李两家的面子。

    李成器一踹马蹬,向武崇训迎过去,在马上微微一拱手,朗声笑道:“高阳王,咱们又见面啦!”

    武崇训迟疑着拱起手道:“原来是寿春王,你怎会在这里?”

    李成器的父亲李旦当初登基为帝的时候·李成器就被立为皇太子了,后来李旦被他母亲武则天拉下马,从皇帝变成了皇太子·李成器也就从皇太子降成了皇太孙,如今父亲的皇太子身份也被他的皇祖母捋夺了,他又从皇太孙降成了寿春王。

    李成器笑吟吟地道:“我兄弟几人直到如今还没有一处府邸,此番来长安,皇祖母特意关照,叫我兄弟几人在长安择址开府,这不,我们逛到这儿,刚刚相中了地方·正使人去工部,叫他们派人来圈地定址呢,高阳王何故来此?”

    李成器不想跟武崇训发生冲突·所以一开口就先声明:他们已经看中了这块地皮,希望武崇训能知难而退。

    武崇训打个哈哈道:“巧了巧了,我和娘子也是看中了这隆庆池的美景·今日来此,也是为了选址造宅。”

    安乐公主选定的地方当然就是这里,她昨日一眼就看中了这里,得知旁边正在建造的那幢宅子是杨帆的府邸之后,她就更加认定了此处。

    武崇训之所以说话有点含糊,并不是因为他畏惧相王五子,武家的人何曾把李家的人放在眼里过。武崇训之所以话语含糊·是因为李成器几兄弟是李裹儿的堂兄弟,武崇训以为李裹儿肯定礼让自家堂兄弟·他又何必做个恶人,惹得安乐不快。

    安乐公主正要弯腰走出车厢,一听与丈夫说话的人竟是她的大堂兄,便又坐回座位。她本以为这种事由丈夫出面交涉最为妥当,谁知这混账东西居然露出了退让之意,安乐公主忍无可忍,一脚就踢在武崇训的屁股上。

    武崇训哪会想到安乐公主会突然踢了他一眼,“哎哟”一声,就从车上摔了下去。李成器和李隆基、长宁侯等人大为错愕,车把式也吓了一跳,但他反应最快,马上跳下马车搀起武崇训。

    武崇训从地上爬起来,勉强笑了笑,揉着跄破了皮的膝盖,掩饰道:“武某一时立足不稳,让各位见笑了。”

    李成业、李隆范等人落在后面,倒真没有看清经过,他们只看到武崇训莫名其妙-地就从马车上扑下来,摔了一个狗吃屎,兄弟几个忍不住想笑,怕笑出声来武崇训难堪,忙又用力忍住。

    李成器、李隆基和长宁侯三人就策马站在马车前,他们看的清清楚楚,分明是一条秀腿破帘而出,把武崇训硬生生踢下马去,只是他们沉得住气,脸上没有露出丝毫异样。轿帘儿一掀,李裹儿沉着俏脸从车里走出来。

    因见武崇训滚落地面,李成器等人已经扳鞍下马,一见李裹儿从轿子里出来,李成器向她含笑打了声招呼,道:“安乐,你也来啦。”

    “呀!大堂兄怎会在此?三弟也在呀!”

    安乐一脸惊讶地看着他们,仿佛直到此事才知道他们在场,她亲亲热热地先向李成器和李隆基打了声招呼,又见李隆范等人站在后面,忙逐一招呼,礼数十分周到。

    她若走出车轿声不曾沉着脸色,这时佯扮的亲切惊喜十分逼真自然,旁人还真不容易看出她是故意做作,此时众人自然心中有数了。

    可她若是有意做作,不想让李成器等人看出她的不快,走出车厢时就不该沉着脸色,既然已经摞了脸子,现在又故作亲热,证明她根本就不是想掩饰自己的不快,而是彻头彻尾的轻蔑、戏弄。

    李成器的脸色微微有些不自然,勉强打个哈哈道:“七姐儿,好久不见了。”

    李裹儿踏着脚踏款款而下,笑靥如花地道:“昨日就听说几位兄弟到了长安,裹儿一介女流,就没跟去十里长亭凑热闹。原想着今日先选定开府的宅址,之后便去探望你们·不想竟在这儿相遇,真是巧极了。”

    李隆基微笑道:“的确是巧,这是莫大的缘份呐。七姐,我们刚刚在这儿选定了地方·就是这一片地方,七姐不如就在我们旁边选址建宅吧,你我两家做了邻居,日后也好时常走动。”

    李隆基看着李裹儿装模作样,心中已是厌憎之极。他这番话已经和李!裹忄清了关系。“你我两家”,他们李氏五兄弟是一家李裹儿跟谁是一家?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李隆基言下之意,已经不承认李裹儿是他们李家的姑娘了。可李隆基这番话说的很客气,明面上却挑不出错儿来·而且他还“盛请邀请”武崇训、李裹儿夫妇跟他做邻居,这是在强调:“这块地方,我们已经选中了。”

    李裹儿是个极狡黠机敏的女人,她虽没有大智慧,小聪明还是有的,争风斗嘴的本事更是不比任何人差,李隆基的弦外之音她早听在耳中,心里暗暗冷笑,却作出一副惊讶的模样道:“三郎也选中了隆庆坊啊?那倒是好的很·咱们的确能做邻居了。”

    李裹儿笑嘻嘻地攀住武崇训的手臂,娇滴滴地道:“郎君啊,不巧的很·你看中的这块地方,三郎他们也看中了呢,不如咱们就把这块地方让给他们算啦·咱们往那边挪挪,挨着他们起宅子好不好?”

    “不好!”

    武崇训一声大吼,他可不是福至心灵,忽然明白了李裹儿的心意,而是李裹儿亲亲热热地攀住他的手臂时,笼在袖中的纤纤玉指已经拧住了他臂弯里的一块嫩肉,只要他言语稍有不对·诚得被她拧的乌青一片,武崇训再蠢也该明白她的意思了·哪敢不立即表态。

    李裹儿顿足娇嗔道:“郎君,你怎么这般小气,都是自家亲戚,何必那么认真呢,叫外人瞧了笑话。”

    武崇训道:“这可不是我小气,要是一幢宅子也就罢了。可成器他们有兄弟五人,这一大溜儿宅子造起来,咱们的宅子可不知要被挤到哪儿去了。”

    李隆基虽然聪明机警,可他毕竟年轻,性情脾气远未修炼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一听武崇训说的冠冕堂皇,心中有气,忍不住挤兑他道:“这倒无妨,就让我大哥在此建宅,高阳王与七姐可以挨着我大哥建宅子,我呢,正好跟高阳王亲近亲近。”

    武崇训打了个哈哈,道:“素闻相王府上五兄弟感情深厚,我武崇训若是横插一脚,可不作了恶人么,这种事,我可万万不敢答应啊。”

    这时候,工部员外郎萧之辰领着几个吏员急急赶到了隆庆池旁,点头哈腰地道:“下官工部员外郎萧之辰,是哪位王爷要在这儿造宅子?”

    相王最小的儿子李隆范忍不住大声道:“我!我巴陵王李隆范要在这儿造宅子,还有我大哥寿春王、二哥衡阳王、三哥临淄王,四哥彭城王

    萧之辰被一连串的王震得头昏脑胀,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武崇训说话了。武崇训脸上带着微笑,可眼中却是不容质疑的寒光,他凝视着李隆范,一字一句地道:“不好意思,这处地方,我要定了!”

    武崇训睨了萧之辰一眼,淡淡地道:“萧员外,马上圈地,尽快拿出草图。”

    萧之辰愣愣地问道:“不知足下是…···”

    武崇训双手往身后一负,傲然道:“武崇训!”

    他连自己的王号都懒得讲,一句话说完便扬长而去。

    武崇训,三个字足矣!

    五个王,也及得上一个“武”字,他就不信工部的人敢把那块地划给李家的人!

    “大堂兄,二堂兄,三位堂弟,崇训他就是这么个倔脾气,谁知道他今天哪根筋不对了,你们莫要见怪。裹儿再去劝劝他!”

    李裹儿一脸歉意地说着,可眸中闪烁的分明是得意与讥诮,她向脸色铁青的李成器点点头,便转身向武崇训追去。

    萧之辰这个悔呀,早知如此派个小吏来听候吩咐不就行了,何必一听是王爷传唤就屁颠屁颠地亲自赶来拍马屁,如今不管这块地给了谁,他都要得罪另外一方。

    都说李家的皇子现在是落翅的凤凰不如鸡,可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呀,就算李家失了势,他这个从六品上的工部员外郎在失势的李家皇子们面前,也连只小家雀都算不上,这是何苦来哉。

    李成义气的脸色赤红,如同涂了一层鸡血,他双拳紧攥,捏的骨节咔咔直响,大声怒吼道:“武崇训,你这厮太猖狂了!”

    李成义拔足就要向武崇训追去,却被李成器一把攥住,李成义回头怒道:“大哥!”

    李成器摇了摇头,铁青的颊上,肌肉猛地抽搐了几下,沉声喝道:“不许惹事,我们走!”

    作为大哥,李成器在兄弟里面还是颇有威望的,李隆范和李隆业虽然气的肺都快炸了,可大哥吩咐,还是不能不听。长宁侯暗暗叹了口气,心中蓦然生起一种悲凉的感觉,他黄家的爵位是李家人封的,眼见李家如此受欺,岂能没有一点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感觉。

    李隆基年方十六,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又何尝能够容忍这样的侮辱,但是他很清楚,无论如何,现在还不是他们和武家起冲突的时候。

    他们的身份太敏感了,杨帆可以把武懿宗追得上窜下跳,如同一只丧家之犬,他们却不能同武家争一片宅基地,只因他们姓李。

    他满怀屈辱地跟在大哥李成器和二哥李成义后面,默默地走出好远,突然站住脚步,高声唤道:“大哥、二哥!”

    李成器生怕性情冲动的二弟与武崇训发生冲突,所以一直紧攥着他的手不放,他和老二正把臂急行,忽听李隆基召唤,李成器站住脚步,回头道:“三郎,怎么了?”

    这时他们已经走过正在建造的杨氏大宅,李隆基指着宅子旁边那片空地,对李成器道:“大哥,我们的宅子,就选在此处如何?”

    李成义怒喝道:“老三,我说你是怎么回事,还嫌被人家羞辱的不够吗?”

    李隆基微笑道:“二哥,建在这儿有什么不好?”

    他缓缓转回头,凝视着远处正对着萧员外郎指手画脚的武崇训、李裹儿夫妇,一字一顿地道:“我要眼看着它站起来,眼看着它倒下去!”

    长宁侯霍然向他望去,脸上还带着一片稚气的李隆基稳稳地站在那里,锐气逼人,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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