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客居 > 荣王嫡妃 > 第十三章 双面国师

第十三章 双面国师

推荐阅读:夜的命名术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盛唐风华逍遥游天机之神局

一秒记住【书客居 www.shukeju.c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宋初玉没想到,大婚前,还能见到沐云芷。

    那般酒气熏天的模样,脚步都虚浮踉跄。

    那日,她在珍缘坊的房中,桌上,摆着公仪鹤差人送来的嫁衣样式。

    “嘭!”大门几乎是被撞开,随即,宋初玉大步上前,揽住烂醉如泥的沐云芷。

    那双眼睛,不再如往昔,光彩熠熠,此刻,满是茫然和无措,就像林间迷失的小鹿。

    满含酒气的双唇,在她的注视下一张一合,那样头脑混沌的情况下,怕是沐云芷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宋初玉,我错了,我错了……”

    “枉我十三年……他定然觉得我是天下最蠢的人!”

    “为什么,错了,就让我一直错下去……”

    “我该怎么面对他……”

    最后一句话说完,沐云芷终于沉沉的睡了过去,也或者,是醉了。

    宋初玉将她扶到榻上,脱了鞋子,替她盖好被子。

    那俏丽明媚的少女,眉头紧皱,长睫微颤,嘴中无意识喃喃,不过半晌,因醉酒发红,额际渗满细碎的汗珠。

    拿起一旁高脚架上的脸盆,又拿了条崭新的毛巾,宋初玉推开门,走了出去。

    然而,刚走出门,就看到了倚靠在门边的公仪沛。

    几乎是听闻屋门打开的刹那,焦急的语调冲口而出,“她怎么样?”

    宋初玉看着同样蹙眉的少年,这个被称为公仪鹤亲弟的可爱少年,她无奈耸耸肩,语调清冷,“想知道,自己进去。”

    大概没料到,这个即将成为自己嫂嫂的人,竟对他用这般冷淡的语气,毕竟是个少年,登时脸色涨红,愤愤瞥她一眼,正待举手推门。

    然而,那手刚举到半空中,先前还因些许恼怒,点满星火的眸眼,霎时,像被冰水浇过,死水般平静,黯然垂下双手,他呆呆站在门边,低垂着头,像个失魂的木偶。

    “她一定不想见我……”颓丧的语气中,掩不住的落寞。

    宋初玉看着那萧索的背影良久,她一向认为,感情这回事勉强不得,旁人也帮不得,唯独能解决正视的,只有当事人,然而,现在她却觉得,若两人都深陷迷雾沼泽,茫然无措,也许,真的需要些助力。

    “你不进去,怎么知道她怎么想,不要想当然,去否决她的感受!”

    冷冷的一句话抛下,宋初玉头也不回。

    公仪沛犹如被人当头一棒,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怔怔望着那远去的背影,心口处,好似已豁开一道亮光,深吸一口气,他终而,推开了那扇门。

    走到拐角处,宋初玉住了脚,她的角度,刚好能看见少年,推门而入的身影,嘴角,禁不住挽出欣慰的上翘弧度。

    “别人的事,总是讲的头头是道,怎么偏生到我这,你就迟钝的可以。”沁凉的话语,随之而来的,是温暖的怀抱。

    不回头,单闻气息,或者,有些人早已嵌入体肤骨髓,所以,连他的脚步,他的呼吸,他的气场温度,不用分辨,就能笃定。

    “公仪鹤,有些事,你似乎还欠我一个解释?”宋初玉回头,就对上那温柔能将人溺毙的眸眼,分明心也融化成春波,却偏生,佯装气恼冷睇着他。

    鲜见她吃味恼怒的神情,公仪鹤竟觉得,今日的宋初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可爱,这也许就是,每个男子,都喜欢心爱女子为他吃醋闹别扭的原因吧。

    “你笑什么?”宋初玉看着那全身被阳光包裹,笑意充盈的男子,失神的瞬间,却又觉得无比气恼,禁不住跺了跺脚,伸出双手,就去扯那张笑得万分欠扁的妖颜。

    难得流露的小女儿态,让公仪鹤眼底的笑容越来越浓,竟像没感受到脸部微微的疼痛,又或者,那痛,也随着一起化为甜蜜,流入心间。

    “我这是高兴!”简单的五个字,他幸福得将猫儿一样抓挠的宋初玉,拥入怀中,下巴轻轻搁在她锦缎般柔顺的发上,微闭着双眼,陶醉在女子沁人的体香中。

    直到好久后,他才略带不舍的松开她,解释着,或者陈述着那些过往,即便吃醋,他也能感受到,宋初玉对他全身心的信任,否则,以她的脾性,定不是这般,而会来问他,也说明了对他的在乎。

    他的玉儿,真是懂事的让他心疼、怜惜。

    原来,关于沐云芷所说英雄救美的故事,美人还是美人,英雄却非彼英雄。

    当日下寒潭救沐云芷的,其实是公仪沛。而当时,才震四国,少年成名的公仪鹤,已惹来了朝廷上位者的猜忌和不悦,毕竟本就可与朝廷抗衡的荣王府,此刻,又多了个神人般的天才,这搁在任何人眼中,都绝对是一根心头刺。

    于是,为了不引起怀疑,顺利送公仪鹤去游学,故而,荣王夫妇,借沐云芷落寒潭,公仪沛舍命相救之事,成功将因救人染病的事情,过渡到了公仪鹤身上,被救起的沐云芷醒转后知晓,便造成了一段阴差阳错的姻缘。

    “对于为夫的陈说,世子妃可满意?”

    宋初玉丢给他一个大白眼,有些问题,她还是有疑惑,倒不是怀疑公仪鹤说谎,只是单纯不解。

    “为什么公仪沛不告诉沐云芷真相?”

    一段错位的姻缘那么久,当真,让人感叹唏嘘。

    “沛儿也是后来才知道,自己那么久,求而不得的真正原因。”

    “当一个人的执念在心底生根,那么任何话,她都会觉得是谎言和借口,尤其要摧毁那么多年的心里建设,他怕沐云芷会崩溃。”

    宋初玉听着公仪鹤的话,深以为然,沐云芷喜欢了公仪鹤那么多年,早已成了习惯,或者成了她人生的追求动力,若有一天,突然告诉她,原来你喜欢的这个人,并不是你所以为的那个人,也许,再强大乐观的女子,都会经受不住吧。

    “所以,今天她?”想通了什么,难怪,沐云芷酩酊大醉,说了一堆胡话,难道,她都知道了?

    公仪鹤点点头,“与其让她因我们的婚事颓丧,不如,告诉她真相,他们,总要迈出这一步!”

    公仪鹤的话刚落,楼上,宋初玉的房屋中,就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之后伴随着沐云芷近乎疯狂的叫喊:“你走开,我不想见到你!”

    “云芷,你听我说!”公仪沛的语调,满含急切与无奈。

    眼见躁动越来越大,宋初玉将要迈步,却被公仪鹤牢牢按住双手。

    他眉眼微挑,含笑道:“他们的事情,让他们自己解决,而我们,也有我们的事情要做。”

    说完,未及宋初玉回答,就将她拖出了珍缘坊。

    房屋内。

    醒酒后睁眼的沐云芷,披散着长发,赤着脚踩在冰冷的地面,看着面前的公仪沛,冷冷命令道:“出去,你给我出去!”

    “云芷,你听我解释,我是真的喜欢你……”公仪沛的眸中滑过酸楚与忍痛,然而眼中的痛,又哪及他心上万分之一。

    世上最重的有苦难言,不是你说不出什么,而是你站在她面前,她却不给你任何说话的机会。

    “好,你不走我走!”风风火火的女子,抓起身上的外衣,往身上一披,就要迈步。

    走的太急,加上怒火难平,沐云芷没有注意到脚下,即将踩上的瓷器碎片。

    “嘶”伴随着一声抽气,公仪沛的脸色霎时发白,额角滚落大滴冷汗,偏生他十足隐忍,只是抿着唇,再也不发一语。

    沐云芷则仓皇后退,麋鹿般的大眼中写满不可置信,先前,她未注意到脚下的瓷片,若踩上去,必定整双脚都残了,却不想,公仪沛想都不想,将自己的手掌铺在地上,让她的脚踩上去。

    本就肌肤接触碎片,再加上她无意识的用力一踩,这又是何种钻心的痛楚。

    “公仪沛,你这个疯子!”沐云芷对着他吼道,眼泪却顺着眼角缓缓的流下,是啊,她非铁石心肠,她感动了,她的心,已经再也不受意识控制了,她已经,失去了理智。

    公仪沛笑容苦涩,他低着头,没有看到沐云芷眼中的色彩,更没有看到她流泪,只是自嘲的笑着,自始至终,他都像个小丑,在她一心一意追逐他哥哥的同时,他何尝不是妄图用十三年努力,将她的目光转移到自己身上。

    低低的笑声,带着让人心碎的苍凉,鲜血从手上滴答落地,每一滴,都是一朵妖娆的花。

    沐云芷慌了,看着那血流不止,扎满碎片,血肉模糊的手掌,她的心也跟着乱了,手忙脚乱抓起他的手,扯下裙摆上的布料,就要替他包扎。

    似未料到一向拒自己千里之外的人,竟会主动关心他,对他做着如此亲昵的举动,眼神有片刻失神,但随即,嘲讽又像海啸,将他的理智全部吞噬,尤其想到那个可能,他的心就抑制不住狂躁。

    不,他不要同情,宁肯死,他也不要他的同情!

    “你是在同情我?”低低的语调,带着从未有过的暗沉,沐云芷心中,公仪沛一直是阳光般明朗澄澈的男子。

    她抬起的眼神,微微愣神。

    也就是这瞬间,公仪沛猛地握住她的双肩,对着那樱唇,狠狠的吻了下去,像一场无边无际的烈火,烧灼这每一寸土地,他要在她的心上脑海中,深深烙上,属于自己的痕迹和气息。

    直到,怒意消散,感受到先前被动接受的女子,竟开始笨拙的回应着他,公仪沛的眼中浮现狂喜,他抬起头,怔怔看着沐云芷。

    沐云芷此刻也呆呆抬起头,似乎也有点不解,自己方才做了什么,为什么由先前的推拒变成了接受,甚至最后,变成了回应,难道?

    她早就爱上了公仪沛,只是这感觉藏的深,直到今天,才被一个吻炸出?

    有点惊悚,有点混沌,有点匪夷所思,沐云芷就这样,傻傻呆呆看着公仪沛。

    末了,为了确信自己心中的猜测,沐云芷果断,在公仪沛还未反应过来之时,双臂抱住他白玉般的脖颈,轻轻往前一拉,然后轻轻一触,冰冰凉凉的,很软,然后,似乎还有点麻,就像有一股电流顷刻过遍全身,而那感觉,竟出奇的曼妙。

    天雷勾地火!她猛地想起王府中嬷嬷曾说过的话,这话大抵是说给少不经情事的少女所听,眼下,她悟了,难道还要一直,保持这样不尴不尬的姿势。

    飞快推开公仪沛,也就瞬息,沐云芷的脸颊已然红透。

    “云芷,你这是?”从震惊中醒过神的公仪沛,禁不住喜上眉梢。

    “公仪沛,你话好多!”沐云芷猛地捂住耳朵,以期掩盖心中的羞赧,又或者,确定真心后,她听到那个人的声音,都禁不住耳根发红。

    只是,下一秒,沐云芷就禁不住大叫起来,因为,在她不注意的瞬间,公仪沛已将她拦腰抱起,在原地兴奋的旋转,眼冒金星的瞬间,竟也觉得无比畅快,就像许久的阴霾,终于挥散。

    “公仪沛,你这个笨蛋,快放我下来!”

    “云芷,你也是喜欢我的,对不对?对不对?”

    喜不自胜的少年,念经般重复着疑问,他觉得,这是他所活这么多年来,最开心幸福的一日。

    “公仪沛,你好幼稚!”

    沐云芷一边晕眩,一边大叫。

    “云芷,说实话,不说实话,就不放你下来!”

    居然敢威胁她,沐云芷咬牙切齿,奈何在那极度晕眩中,她眼神的杀伤力,几乎等于零。

    “好好好,是,是,是!”

    “是什么?你大点声。”

    “公仪沛,你得寸进尺……我认输。”

    过了好久,久到公仪沛都要无奈时,突兀而又让人幸福膨胀的一句话,他等了十三年的一句话,终于降临。

    “沐云芷喜欢……喜欢公仪沛!”

    虽是断断续续的话,但已经让公仪沛感到莫大的满足,他将那小女子拥入怀中,清润爽朗的笑声,飘满了桂香芬芳的午后……

    ——分割线——

    随着公仪沛与沐云芷的成事,最欣慰的莫过于公仪鹤与宋初玉。

    有情人终成眷属是他们喜闻乐见的。

    而随着时间一日日晃过,也终于,迎来了宋初玉与公仪鹤的婚期。

    因脱离宋府,加之公仪鹤言说荣王夫妇重病外出疗养,有些繁杂的步骤倒是得到简化,这对宋初玉来说,倒也是好事。

    李嬷嬷因此,充当了宋初玉与公仪鹤的证婚人。

    一大清早,浓儿便叽叽喳喳跑来替宋初玉梳妆打扮,就是沐云芷也闲不住,跑来搭手,尽管,她基本上属于帮倒忙。

    “唉,若非鹤哥哥那么着急,兴许,我们可以一起大婚的。”沐云芷抓起象牙梳,一边替宋初玉梳头发,一边嘟着嘴不住抱怨。

    “好事将近了?嗯,有做新娘子的样子了。”宋初玉望着满脸甜蜜的沐云芷,禁不住揶揄。

    “你就打趣我吧!”沐云芷脸禁不住一红,跺了跺脚,放下梳子就朝门外跑去。

    浓儿笑看着沐云芷的羞赧神情,也禁不住捂嘴笑了起来。

    “这沐郡主倒是个可人儿,也极投小姐脾性。”

    “不过,依奴婢看,也觉得姑爷是不是太心急了点。”浓儿满心想的只是公仪鹤盼着早日娶到小姐。

    宋初玉又怎么会看不出浓儿的想法,只是,心中隐隐浮现些不安,不安什么,连她自己也不懂。

    罢了,今日成婚的大喜日子,她就应该开开心心,旁的事,日后忧心吧。

    这样想着,便对着镜子,挽了个十足明丽的笑容。

    不多时,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

    这当头,会是谁呢?

    浓儿打开门,意料之外的,竟然是许久未见的东陵晚。

    只见她轻移莲步,轻咳着,由一个清秀的丫鬟扶着,走到宋初玉面前。

    那丫鬟,隔近看,宋初玉竟觉得莫名有些眼熟,但她又很确信,自己从未见过这人。

    “二小姐出嫁,将军希望,聊表一下心意。”简单的一句话,道明了她的来意。

    抬了抬手,身边的丫鬟,将一匣子珠宝首饰,吩咐下人抬上来,粗粗一览,分量虽不多,却足可见全是当世珍品。

    “替我谢谢他!”没有任何温度的语调,宋初玉也不去看那满地金银。

    “二小姐,有些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东陵晚见状,柔柔出声。

    宋初玉抬头看着她,眸眼平静,却见东陵晚极快的扫了扫身边的人,宋初玉会意,示意浓儿她们,先去门外候着。

    待到众人全部离开,东陵晚才开始陈说。

    “将军其实,很疼二小姐的,当日生辰,太子四皇子赠礼,将军怕你受牵连,硬是让我拦下,不告诉你……还有那日你失踪坠崖,他更是不惜违抗皇命,私自调兵搜救……”

    “三夫人若是说这些,那么,请回吧。”不留情的下起了逐客令,既然已经决定跟那人断绝关系,他做过什么,又与她何干。

    见宋初玉铁石心肠,但眸中明显泛着异样光泽,东陵晚咳了两声,叹口气,“今日,我是以朋友的身份前来,不代表将军府的立场,如此,二小姐可愿留我?”

    这话说的近乎有点卑微,但转瞬想起府中时,东陵晚给她的那些帮助,眼底的不快,又瞬间消解。

    宋初玉扯了个淡笑,坐在梳妆镜前,用沉默代替回答。

    知道她是同意了,东陵晚拿起梳妆台上的象牙梳,柔柔开口:“以前未出嫁前,我最擅长替人绾发梳妆,不知今日,可有这荣幸?”

    看着她满脸期待怀念的神情,宋初玉真的不好,对她说不,于是,淡淡点了点头。

    东陵晚抿了抿唇,拿着梳子替她绾发。

    只是,好半天后,宋初玉突然闻到一阵熟悉的香味,电光火石之间,猛地回头,然还未来得及质问,便堕入了无边的黑暗。

    在门外等了良久的浓儿,来来回回在走廊上走动,眼见迎亲的时辰就要到了,小姐再耽误下就要误了吉时,然,她正欲推门,手还未碰到门框,就闻到一阵异香,然后莫名其妙想喝水,于是,也当真按照自己的想法,下楼去倒水喝了。

    因而,当她喝完水再度上楼时,看到早已打扮妥当的小姐后,猛地松了口气,感激的目光看向东陵晚,听着楼下越来越沸腾的喧闹,慌忙将盖头往她头上一盖。

    牵着宋初玉缓步迈出门。

    临出门前,遇到了迎面走来的沐云琛,显然没料到沐小王爷会在这当头出现,知道他对小姐的情意,浓儿微微有些慌了神,这沐小王爷,不是来抢亲的吧?

    这念头一出,她便猛地挡在宋初玉面前,隔住两人的视线,颇有些为难的恭敬提醒道:“沐小王爷,吉时已到!”

    然而,浓儿终究是料错了,沐云琛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深情的眸眼锁住那盖了红盖头的身影,似乎这样,才能将她深深刻在脑海中,谁也不知道他经过了怎样的心灵纠葛,释然般,说出一句祝福的话,“玉儿,祝福你!”

    也许,公仪鹤于她来说是最好的人选,只有他那般随性洒脱的人,才能给她幸福,而自己,身后的家世背景注定,玉儿跟了他,只会面对纷至沓来的纷争。

    既然如此,那就潇洒放手吧,在有生之年,看着她幸福。

    沐云琛笑着牵起宋初玉的手,在无人看到的情况下,将一枚令牌,搁在她掌心,他能感受到女子,在碰触到那冷硬令牌时的微怔。

    若东昌真起大波澜,他希望,这个东西,能给她庇护。

    “玉儿,我走了。”

    很轻的一句话,语调也是微微上扬的,似乎说出这话的主人,也是无比欢畅,然而,酸甜苦辣,只有当事人自己才能体味。

    自始至终,宋初玉听着那渐渐远去的脚步,没有说一句话,那般沉默,让浓儿都觉得有些不对劲,然而,她伸手去扯宋初玉的衣袖,却被她避开,迈着步子向前走去。

    就像,先前不过是个不足挂齿的小插曲。

    浓儿挠了挠头,小姐什么时候对沐小王爷如此冷淡了,想了半晌也不得解,遂赶紧跑上前,扶住了她,以免她跌倒。

    风华迤逦,尊贵华美的红衣男子,含笑看着缓步迈出的女子,眼角唇边,全然被阳光与温暖填满。

    直到握住宋初玉的手,公仪鹤还有些难以置信,他终于,娶到了她,而她,终于成为了他的妻。

    温良的小手,放入他温厚的掌心中,有什么东西自眼中一闪而过,公仪鹤只是一顿,随即,又是那般慵魅的笑容。

    随着唢呐锣鼓的奏响,吹吹打打,伴着一路街头巷尾百姓的祝福,一对新人,满怀感激接受着众人的恭贺,向着荣王府邸行去……

    ——分割线——

    头很疼,就像要撕裂一般,宋初玉费力睁开沉重的眼皮。

    然而,还未睁开,鼻端就飘来一阵荼蘼香味,很熟悉,熟悉的让她几乎是猛地就睁开双眼。

    果不其然,嫡仙般俊美清逸的东陵胥,正端着茶水,倾身望着她。

    黑色镶鎏金暗纹锦袍,带着一股子让人发寒的沉闷,与那嫡仙般清逸秀雅的容颜,极为不符。

    再动了动身体,发现整个人若软云般,动弹不得,浑身内力竟像被抽空。

    一种巨大的恐惧感将她席卷,她睁大双眼,语调冰冷质问,“你做了什么?”

    东陵晚,一定是她,她是他的妹妹,可是理由,东陵胥将她掳到此处的原因?看周围的布景,看得出主人极为讲究,再看东陵胥行止间的随意,这定是他的府邸无疑。

    “来,先喝水。”他似未因那冰冷语气恼怒,反倒语调温柔,将手中吹到温凉的茶水,递至她的唇边。

    见他没有要解答疑惑的意思,宋初玉皱着眉,冷睇着他,微微抬手,就挥掉了那杯茶水。

    “嘭”碎片伴着水渍,在东陵胥的脚边溅开,其中有几滴水渍,溅上了他的锦袍。

    宋初玉自始至终保持警惕,冷冷看着他。

    眼底有一瞬的阴霾掠过,密布的黑云像地狱之渊的搅动,然而很快,东陵胥又稀释那浓重的黑,佯装无谓,掸了掸锦袍上的水渍。

    看着他越靠越近的指节,宋初玉下意识头一偏,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没有碰触到想象中的柔润肌肤,东陵胥如玉的手指,在空中一僵。

    看到宋初玉似乎,强撑着起身,他也未有任何行动,只是看着这倔强的女子,做着一切,在他看来徒劳的动作。

    果然,脚下无力,宋初玉直直从榻上跌了下去,接触地面的疼痛,让她的秀眉一皱,然她终未叫出声来。

    就这样,一步步,说是在走,不如说是在爬行,手指扣在地面,一寸一寸,她要离开这里,一定要离开这里,那个人还在等她。

    看着本该痛苦隐忍的宋初玉,嘴角漾起明朗的笑容,那温柔与幸福,刺得东陵胥双眸生疼。

    眼看便要行至门边,却突然身子一轻,费劲千辛万苦行进的路程,再度回归原点。

    “东陵胥!”这次她是真的怒了,冰凉的眸中,有火光在跳跃。

    “将死之人,当真值得你死心塌地?”一声询问,向低低的叹息,又若鸿羽,在心间荡起层层涟漪。

    “你说什么?”宋初玉猛地看向他,将死之人?他在说谁?

    莫名的恐慌,与先前发现自己武功尽失时的无助不同,这次,是对真相的恐惧,因她心底已隐隐猜到某种可能。

    “千噬蛊之毒,你真以为那么好解,解毒者必将蛊毒引到自己身上,他怕也不愿你因此内疚,故而一直瞒着你,倒真是个痴情种!”低低的笑声,说不出是赞赏抑或嘲弄。

    “你闭嘴!”一声怒吼,连宋初玉也不知道,她竟还有力气吼出这样一句。

    然而,下一秒,她的下巴就被人狠狠捏住,嫡仙般俊逸的容颜放大,却带着地狱之鬼的森冷。

    “从未有人,敢这样对我说话!”

    “啪啪”地瘆人声响,东陵胥修长的指节在收紧,只要他想,下一秒,他就能捏碎她的下巴。

    “呵——”在这剧烈的扭曲疼痛中,宋初玉居然笑了,那眼神,似嘲讽,又似同情。

    接触到那目光,东陵胥下意识瞳孔一缩,猛地撤开手,宋初玉就势,重重跌在床榻上。

    “别用那样的眼神看我!”低沉的警告,带着隐忍的杀气,他在极力克制自己的理智,心底的念头告诉他,他不想,又或者,舍不得杀她。

    “是你!”宋初玉无视那升腾的杀气,冷静的开口。

    那日崖边的杀手,是东陵胥,那么,那推她下崖的女子,果真就是东陵晚!

    然而,听闻此语,东陵胥突然笑了,地狱之花荼蘼盛放。

    “没错,是我!”他回视,眼神悲悯,就像在俯视一只可怜的蜉蝣,沧海一粟。

    宋初玉笑了,枉她曾将他当朋友当恩人,眼下看来,所有的一切,从相遇到相识到相帮,只怕所有的一切,都是东陵胥编织的一张网,可笑自己成了他的猎物,还犹然不知。

    “太子和四皇子,也算是因为你?”

    无缘无故示好,她不认为是自己魅力四射,那么,就是有人所为。

    “是。”毫不避讳,就像真相即便告知,他也能将她握在掌心。

    “那日施粥,也是你精心安排?”

    “没错。”

    “公仪鹤的千噬蛊,也是你所为?”

    “自然!”

    ……

    越问心越冷,这个嫡仙般俊逸的男子,竟有着一颗魔鬼般丑陋的心,她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人好恐怖,但比之恐惧更甚的,却是滔天的怒意。

    她说过,会让下毒之人,以千倍百倍偿还公仪鹤当日所受之苦。

    “玉儿,你比我想的聪明,果真一点就透,还能联想到那么多。”他的眼中浮现赞许。

    然而,终究醒悟太晚,宋初玉依旧觉得是自己迟钝。

    “你的目地?”其实可能她已经想到,但她想要,亲耳听到答案。

    “如你所想!”暗如宇宙黑洞的双眸,似能洞悉她心中所想。

    “你凭什么笃定,我一定能成为他的牵绊?”没错,就是牵绊,她现在就是这般想,若无她,公仪鹤就不会遭遇那么多祸端。

    然而,她想错了,东陵胥与荣王府的仇怨,绝非她想的那么简单,她单以为公仪鹤是他的劲敌,却没想到,他的目地是毁灭整个荣王府,连根拔起。

    “其实,一开始我并未注意到你。”这是实话,世间女子千千万,他又怎么会单独注意她,又怎会料到之后,她与公仪鹤的纠葛,只是一念之差,他放过了她,缓了她的劫,却不知,那也是他劫难的开始,他的眼他的心,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这个女人填满。

    她的笑容,她的聪慧,她的善良……一切一切他渴求却又憎恶唾弃的东西,美好的让人想毁灭,或者,将她拖入地狱,这样,他就再也不是一个人,孤独的活。

    本质上,他觉得他们当属一类人,同样惨痛的幼年遭遇,一个选择了释然,一个却选择了沉沦堕落,直到,她遇见了那个男人,她的心,开始向着阳光奔跑。

    “惠清庵的那场火,你毁了我的计划……”没有多说,因为这句话,已经点明了两人纠葛的因由。

    林冲,静安,果然,有问题!

    但朝廷命官与一尼姑纠缠的原因,她不愿去深究,她现在要解决的,是他与她的恩怨。

    “解药给我!”震惊之余,她还记得所有问题中,最重要的事。

    “如果我不给,你当如何?”东陵胥笑望着她,眼底却没有温度,甚至带着微微薄怒。

    “那就杀了你,再夺!”嗜血的光泽从宋初玉眼中一闪即逝,她看向东陵胥的眸光锐利,像一把锋利的宝刀。

    那杀气,那嗜血光芒,让东陵胥感到前所未有的兴奋,这个女人,还未完全消除内心的阴暗,光明永夜,不过瞬息。

    “你的武功废了,你拿什么杀我,嗯?”嘲弄的语气,就在看一个不足为惧的玩物。

    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然而在真真实实听闻真相时,宋初玉还是有点经受不住,缓过神,她恶狠狠瞪着东陵胥。

    “卑鄙,无耻!”

    东陵胥静静听着,唇角始终微微勾起,他向着软榻一步步靠近,阴冷的气息,似从地底蹿起,又极度契合的萦绕在他周围,就像,这个人本就是为黑暗所生。

    他的手,温柔抚上她的面颊,眼中是动情的温柔:“只要你乖乖听话,留在我身边,我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这天下的一切,任你予取予求,如何?”

    似是被什么秽物碰触,宋初玉厌恶的再度偏头,毫不留情道:“别碰我,你脏!”

    最后两个字,像燎原的烈火,顷刻焚烧了东陵胥的理智,她说他脏?这么多年来,一想到往日那些肮脏污秽的场面,他就忍不住发抖,故而,他身边的物品,一点灰尘都不容许,也因此,他喜欢上了黑色,那般浓烈的颜色,能够包含世间一切的色彩,这么多年,从未有人敢在他面前提起这样一个字,又或者,他们是怕被割舌剜眼,可眼前这个女人,她是向天借的胆,竟轻而易举,碰触他的雷区!

    再度抬起的眼眸,杀气浓重,像暗夜中伺机而动的野兽,东陵胥的笑容,也带着让人心颤的阴寒,美艳到极致,便是淬毒的寒。

    宋初玉还未及反应,就被一阵大力猛地推倒。

    沉重的荼蘼香,以及上面带着嗜杀之气的男人,他已经彻底化身为魔鬼。

    暗沉喑哑的裂帛碎裂声,宋初玉第一次,体会到了害怕,清冷的风拂过她的身体,每一寸都禁不住战栗发抖,危险降临之际,除了被海啸淹没的恐惧,她的眼前浮现的是那个人瑰丽的容颜。

    她的手被东陵胥反剪在身后,双腿也被紧紧固定在原位动弹不得,低低的音调,恍若地狱传来。

    “脏?你不愿,我就偏生让你愿!”

    “东陵胥,你只会强迫?”宋初玉的嗓音有些嘶哑,却竭力保持冷静,因她知道,东陵胥只是被言语刺激,他应该不是真的愿意碰她。

    然而,她料错了,她错估了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也错估了一个男人对心爱女子的渴求。

    “但为所求,不择手段!”他笑音迷离,齿间是淬血的残酷,双眸不再清明,他的唇渐渐吻上她的额角,眼睛,鼻子,一路向下……

    宋初玉口中一阵腥甜,再忍耐一下,只要再忍耐一下,她就再也不用受这般侮辱了。

    她闭着眼睛,感受着东陵胥肆虐而绝望无助的心情,若此生无缘长相守,那么,至少,要留清白在人间!

    感受着那股气流越来越靠近丹田,宋初玉禁不住一喜,千噬蛊无解,这样,她也算提前去黄泉路上等他,这样,既然不能在人间做夫妻,那么死后,黄泉再遇!

    “宋初玉!”

    几乎是气流即将冲破丹田的瞬间,东陵胥猛地停下动作,飞快点住她的穴道。

    再看宋初玉,空洞的眼,保持嘲讽的笑容看着他,嘴角的笑容凄凉。

    “你想死,你居然想死!”

    一拳重重砸在桌上,整个桌子顷刻四分五裂。

    “我倒是低估了你的本事!”东陵胥吃人般的眼神中燃烧着熊熊怒火,但与其说是愤怒,倒不如说恐惧更甚,若他晚发现一步,那么,他不敢再想下去……

    眼神复杂望着宋初玉,眸中的热情褪去,恢复为冷寂,转而,又是那般狂虐森冷的笑容。

    “你以为这样,他还会要你,要不要,随我去看一场戏,若他还肯要你,我便放手,如何?”

    直觉是个惊天的阴谋,东陵胥怎么会突然变得那么好说话,但想见到他的那种渴望,已经压倒她的所有理智,顾不得多想,她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