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客居 > 刑徒 > 第二一六章 青鱼盖聂

第二一六章 青鱼盖聂

推荐阅读:夜的命名术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盛唐风华逍遥游天机之神局

一秒记住【书客居 www.shukeju.c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第二一六章 青鱼盖聂

    那些昔日的贵勋们,绝无可能向老秦低头。不过也仅止于一两代人而已……三代、四代之后,如果大秦稳固,还有多少人仔细想想,大秦自统一六国以来,虽然偶有小乱,不过从大体上来说,基本上是平静稳定。

    在渡过了早期灭国的阵痛之后,老百姓该怎么生活,还是怎么生活。

    甚至从某些方面而言,在大秦严苛律法之下,百姓们的日子过得比往年更加快活。这一点,从始皇帝称帝到现在,短短八九年中增加的人口,就能看出端倪。没有了大规模的征战,自然也就没有了大规模的杀戮。老百姓们虽失去了获取军功的机会,但生活变得非常稳定。

    当然了,频繁的徭役,还是给百姓们增加了许多麻烦。

    严苛的律法,也让许多人,特别是那些闲散惯了的人感到不适应。可不管怎么说,生活却是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但是,于六国后裔而言,这种情况却不是他们乐意看到的结果。

    天下太平,人心思安……时间长了,还会有多少人能记得灭国之恨?如果连仇恨都没有了,他们这些六国后裔,又当何去何从?难不成在那些被他们视之为蛮夷的暴秦阴影下生活?

    所以,他们必须要不断制造事端,不断的提醒人们,不要忘记灭国的仇恨……

    对于此,刘阚心里非常清楚。

    能够记得祖上的光荣。这也是六国后裔蠢蠢欲动,不甘平静的主要原因吧。他们不敢大动,但是又不能不动。否则当人们忘记了他们的时候,将再无机会。

    冯敬给刘阚带来了一封书信,出自于丞相李斯之手。

    内容很正式,完全是以朝廷公文的方式来书写,用的是传统秦小篆。不得不说,李斯的文字颇有功底,而且条理清楚,简明扼要。信中以大秦丞相的身份,对刘阚进行了一番勉励。

    同时,也清楚的说明了情况。

    大秦如今在中原兵力空虚,特别是在山东北部诸郡,兵力不足十万,而且分散于各地方上。

    而老秦精锐,如今在北地被牵制,数十万兵马需戍卫千里疆域,本就捉襟见肘。

    陛下英明,竟廷议之后,已决定在北疆修缮长城,将故燕、赵、魏三国的长城,和老秦早年修建的长城连为一体。一俟长城修建起来,则北疆的压力就大大减轻。如此一来,北疆精锐明白,可抽调出大半来震慑中原……这需要一些时间,大约三两年,或者更长久一些。

    然则在这三两年里面,中原,特别颍川、陈郡、薛郡、泗水郡……乃至于包括长江以南的九江各郡,都将要面临极大的压力。六国后裔,定然不甘寂寞,会想方设法的制造各种混乱。

    梁父山事件,不过是其中之一。

    根据丞相府和大将军府的判断,梁父山事件出自六国后裔。试图借由齐鲁之地的混乱,来调动老秦驻扎于陈郡、南阳和颍川郡一带的兵力。而留守在陈郡、砀郡的老秦兵马,主要是为了防御故楚之地的反贼。一俟老秦人马调动起来,则江南楚人必然会有所行动……到时候整个中原的都将会出现动荡。仅凭老秦在中原的兵马,也会是疲于奔命,难以应付那种局面。

    蒯彻眯起了眼睛,捻着胡须道:“如今看来,南公谶语,已经成了朝廷的梦魇啊!”

    南公,是楚国非常有名的一个方士。‘楚虽三户,亡秦必楚’这句话,就出自于南公之口。

    刘阚叹了一口气,“朝廷的意思非常明白……驻守陈郡各地的兵马,绝无可能调动。也就是说,如果济北郡出现动荡,我们只有依靠自己来解决问题。济北郡如今只有兵马三千,而且分散于各县府。且不说这些兵马大都是齐人子弟,但只是征集一处,也需要耗费一些时日。

    诸公,可有良策教我?

    丞相在信中已经说的非常明白,所谓‘田三分’,定然是指齐田子孙。只是,齐地有齐田子孙数百,大都是一方豪杰。一网打尽,非但不可能,反而会引发出更大的动荡。可是一一排查,耗费时日甚久,恐怕也不是个好法子。从速、从稳……还请诸公能够教我,如何为之?”

    从速,不难理解,无需赘言;从稳嘛,就是要尽可能在最小的范围里,解决此事,以免问题扩大化。

    驿站客房中,除了刘阚蒯彻之外,还有叔孙通和两个青年文士。

    年长的大约在三旬左右,一袭黑袍,五官端正,颌下短须,透着一股子刚正之气;年纪略小的文士,看上去则显得有些羞涩。大约二十三四岁的模样,面如粉玉,目若朗星,鼻直口方。

    “吴先生,可有腹案?”

    蒯彻并没有急于回答,而是凝视那黑须年长的文士。

    此人就是吴辰,原本是楚国上蔡人,和李斯是同乡。其父与李斯颇有交情,早年投奔咸阳,求学于李斯的门下,精研律法,被李斯称之为‘商君再世’。然则因年纪的缘故,无法出仕,故而被李斯派到了李由的门下,担任幕僚。协助李由治理三川郡,显示出不凡的才华。

    而坐在吴辰身边的青年,则是他在三川郡结识的好友。

    雒阳人,名叫贾绍。据叔孙通介绍,这贾绍也是一名策士,而且还是师从苏氏一脉,在当地颇有名声。雒阳苏氏……就是那配六国印的合纵长苏秦之后。苏氏在秦灭东周之后,已销声匿迹。却不想还留了一个门人学生。因姿容而著称于雒阳,被吴辰赞誉为:诡辩无双。

    所以当叔孙通邀请吴辰的时候,吴辰顺带着把刚成亲不久的贾绍也拉了出来。

    听刘阚求教,贾绍轻咳一声之后道:“都尉无需担心,齐地虽有众多齐田族人,然则真正有影响力的,屈指可数。当年陛下将齐地豪族迁入咸阳,也就是想减轻各地王族后裔的影响力。

    何公生于薛郡,对齐地的情况想必了解。

    只需择其影响力最大的齐田族人关注,即可清楚那‘田三分’之意。

    至于那‘齐晏子’……嘿嘿,更加简单。盯住田氏身边的外人,想必就可以查到一些端倪。”

    何公,就是叔孙通,因他名通字何,故而贾绍尊称他做‘何公’。

    蒯彻不由得一笑,“叔子如何这般笃定,那‘齐晏子’一定是外姓之人,而非田氏本姓族人?”

    “若是齐田氏,何来‘晏子’之说?”

    贾绍正色道:“若是齐田氏族人,只怕这谶语就要改成‘孟尝生,田三分’了,又怎会用晏子之名?”

    叔子,是贾绍的字。

    刘阚在一旁轻轻点头,笑着对蒯彻说:“蒯先生,我说过的,何公推荐的人,绝不会有差。”

    蒯彻也是策士。

    有道是‘同行是冤家’,所以在听闻贾绍也是策士之后,顿时生出了试探之心。

    不过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贾绍的确有真才实学。既然是有真才实学,那么蒯彻也就放心了。

    他倒是不担心贾绍会抢了他的饭碗!

    一来贾绍还年轻,一个优秀的策士,并非死读书就可以成功,而是需要一番磨砺和经验。蒯彻如今在刘阚门下,是首席的策士。能与他相提并论者,唯有唐厉和陈平两个人而已。

    这第二嘛,蒯彻是刘阚家臣出身。

    一个家臣,和一个毫无根基的外来者,蒯彻又怎可能担心?

    叔孙通沉吟片刻,“齐地田氏族人众多,但说到影响力大的田氏族人,却并不多。齐王田建有一兄弟,名假。自齐灭国之后,就不知所踪,至今未有音讯……临淄人田儋,是名将田单之后,颇有威望。然则当年齐王请降,田儋就率家臣杀出临淄,从此再无消息。据我推测,田假当在田儋的身边,藏于山中,以躲避朝廷的追捕。此事……可能和他们无甚关系。”

    “若非田儋,又是何人?”

    “田假、田儋是存留于齐地之中,威望最高的两个人。

    如果不是他二人,那么剩下的也只是二品望族……这些年崛起的田氏族人中,有嬴邑田安、平阳田都、还有博昌田福。此三人,皆为王族后裔,然则血脉疏远,故而未被迁入咸阳。

    同时,这三个人又颇有资产。

    特别是平阳田都,此人自称是孟尝君之后,素有名望。若想借由齐地起事,这三人最有可能。”

    刘阚点头微笑,可是心中却不由得骇然。

    丞相府的书信,刘阚并没有全部拿出来……书信中也有对‘田三分’的分析,和叔孙通的分析完全一致。叔孙通游走各地,又是齐人,而且还生于薛郡。知道这些事情,自然不难。

    可是……

    这也说明,始皇帝对于山东的监控,从未有过放松。

    怪不得,始皇帝未死的时候,各地都很平静……刘阚生出一个念头:始皇帝不死,他绝不可生有异心。

    安安心心的给老秦做事吧!

    反正求得就是一个自保,如果老秦能够长久,自己也算是达到了目的。

    至于以后,走一步看一步……

    不知不觉中,刘阚就走了神儿。

    “都尉,都尉!”

    蒯彻的声音,让刘阚回过神来,不免有些尴尬,赧然道:“抱歉,刚才想事情,有些走神儿了!”

    吴辰说:“刚才何公分析,认为既然是在梁父山发生此事,那么嬴邑田安就肯定脱不得干系。

    所以,都尉若想查处此事,当有嬴邑田安着手。”

    刘阚点点头,“既然如此,我立刻命冯敬率部先行赶往博阳,征调郡兵,捉拿田安及其同党。”

    夜已经深了……

    蒯彻等人纷纷告辞,书房中只留下刘阚一人。

    困意涌来,刘阚斜倚长案,不免有昏昏欲睡的感觉。也难怪,连日来的奔波,让他着实疲惫不堪。虽然说身体素质不错,但也经不住如此舟车劳顿。从江阳马不停蹄赶到雒阳,然后就立刻出发,赶往济北郡。月余来,无时无刻不处在一种紧张的状态中,铁打的人也撑不住。

    济北郡之事,如今已有了方案,总算是了结了一桩心事。

    这心神一松懈,自然难免感到困乏。刘阚站起身来,伸了一个懒腰,迈步走向屋外,准备回房休息。

    可就在他手碰触门环的一刹那,一种奇异的感觉,突然间涌上了心头。

    也正是这种说不清楚,道不明白,玄之又玄的感觉,让刘阚瞬间缩回手来,向后唰的倒退一步。

    未等他站稳身形,厚实的房门蓬的一声被人撞开,一道人影风一般卷入屋中。

    “秦狗,死来!”

    一道黑影,挂着一股锐风扑向刘阚。若非刚才退后了一步,刘阚必然背着突如其来的一击所杀。然则也正是这一步,救了刘阚的姓名。别看他身高马大,但却十分灵活。眼见着来人出招,刘阚却侧身滑步,躲闪了过去。只听铛的一声响,一柄沉甸甸的铁椎,狠狠砸在地上。

    火星四溅……

    刘阚也看清楚了,来人是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并未蒙面。

    眼窝略有凹陷,肌肤白皙,身高近丈,生的虎背熊腰。眼见一击落空,来人也不气馁,更不着急。不退反进,沉甸甸足有数十斤重,四尺长的铁椎硬生生被他单手提起,上前就是一招横扫千军。这一椎,力量较之先前更盛!挂着一股风声,呼的一下子,快逾若闪电一般。

    刘阚刚躲过一招,眼见第二招跟上,却已经来不及躲闪了。

    此时,刘阚两手空空,没有任何兵器。眼见铁椎扫来,一个哈腰,反手抄起长案,抡起来迎向了铁椎。蓬……巨响声传来,坚硬的长案被那铁椎砸的粉碎,木屑在斗室之中飘飞。

    一抹寒光,骤然出现。

    刺客接连两招失手,似乎有点急了,顺势就抢入刘阚怀中,一柄短剑从袖中滑落在他的手上,恶狠狠向刘阚刺来。而刘阚,此时也似乎失去了冷静,身子一慢,只听噗的一声,短剑正刺入刘阚的肩膀。温热的鲜血,扑洒飞溅,刘阚闷哼一声,脚下一转,一肘子就砸出去。

    刘阚这副肘子,那可是经过一番锤炼,砸在人身上,犹如千斤巨锤。

    寻常人被他这一下子,足以砸的骨断筋折。可是落在对方身上,却仅只是让来人哼了一声,连退数步。

    说时迟,那时快,刘阚的手中,突然间多出了一支奇形兵器。

    长约只有半米左右,形如细刺,却四面起棱。黑黝黝,看不出半点锋刃,上面覆盖有鱼鳞状的刻纹。

    这赫然是后世军中56式三棱军刺的模样。

    自从盘野老向刘阚效忠之后,刘阚就着手安排盘野老打造一些适合他使用的兵器。

    三棱军刺,就是刘阚让盘野老专门打造出来的一件随身武器。不过由于技术的原因,这三棱军刺远远无法和后世的那著名的‘放血王’相提并论,但是这威力依旧是十分的强大。

    最重要的是,刘阚手臂较长。

    三棱军刺贴在手臂上,寻常人难以觉察。

    那刺客哪见过这种古怪的兵器,更没有想到,刘阚会是如此的凶悍。

    明明已经受了伤,却依然凶猛的扑击。一怔神儿的功夫,刘阚已经扑到了他的跟前,三棱军刺唰的刺出,狠狠的扎进了那刺客的身子。也是刘阚受了伤,而那刺客的武艺也不差。

    三棱军刺并没有扎在要害部位。

    可即便如此,那剧烈的疼痛,依旧让刺客痛叫一声。

    鲜血顺着军刺的血槽噗噗汩汩流出,刺客抬手一拳正轰在刘阚的胸口,而后转身腾起,撞开了窗户,就逃了出去。刘阚被打得噗通一声坐在地上,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觉得胸口一疼,一口鲜血喷出来,瘫坐在地上。

    这时候,院子里传来了喧哗声。

    林甦李成两人冲进来,看见刘阚这狼狈的模样,却不由得大惊失色。

    “都尉!”

    “休要管我,那刺客受伤很重,逃不远……”

    林甦也算是跟随刘阚久了,马上就明白了刘阚的意思,二话不说,带着人转身就跑了出去。

    屋中,狼藉一片。

    刺客那沉甸甸的铁椎落在地上,刘阚的手里,还握着半截军刺。

    看起来,这七十二炼钢还是不行啊!

    刘阚将半截军刺扔掉,在李成的搀扶下站立起来。驿官也跑了过来,看见这情形,顿时慌乱了……这驿站,可是他的治下。而刘阚,那等同于朝廷的钦差,居然在他的治下遭遇刺杀!

    如果追究起来,那可是杀头的重罪。

    “和驿官无关,那刺客不是中原人,似乎有胡人的血统。想必就是借此混入了驿馆之中……”

    有亲兵慌乱的为刘阚包扎伤口,刘阚摆手示意部曲,将那驿官放开。

    吴辰几人,则在那铁椎旁边仔细观瞧。

    “都尉,此人端的是猛士。看这铁椎,少说也有五六十斤,能用得上这种兵器,当非寻常人。”

    叔孙通皱着眉,沉声道:“可立刻派人打探,能用这种兵器的人不会太多,应该不难找。”

    而吴辰,则拿着那柄刺伤刘阚的短剑,打量了一番之后,眼睛突然一亮,指着剑柄上的一个鱼形标记道:“这个标记,我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唔,师兄手中有一柄剑,也有这种标记。”

    师兄?

    吴辰的师兄,那不是三川郡郡守李由吗?

    无数道眸光一下子盯住了吴辰,刘阚轻轻摇头:“这怎么可能,郡守好端端的,刺杀我作甚?”

    “卑下不是说师兄要刺杀都尉,而是说……师兄的那柄剑,名为渊红,乃当世名剑。原本是剑术大师盖聂的佩剑。那盖聂因荆轲之事受到牵连,被陛下拿下。渊红从此落入宫中。

    后来师兄与公主成亲,陛下曾赠送礼物,这渊红就是其中之一。

    师兄甚爱此剑,故而随身佩戴。有一次,他曾指着剑柄上的龙头标记对我说,这青鱼标记,是盖聂独有的记号……”

    叔孙通忍不住道:“哪有怎样,盖聂如今不是在咸阳大牢之中,怎可能会跑来刺杀都尉?”

    吴辰说:“我的意思是,既然这刺客的兵器上有盖聂的标志,想必他们是认识的……何不派人往咸阳审问。只需要找那盖聂询问,自然能知道这刺客,究竟是什么来历。”

    这时候,蒯彻却说:“那倒不必……此地为秦亭,向东过须昌就是济北郡治下。在这种地方出这样的事情,其主使者无需再多猜测。东主,想必是那济北郡中,有人不想你立刻到达。

    或者说,有人根本不希望你前往济北郡。

    嘿嘿,他们心虚了,所以才派人阻挠你前往济北郡。那也就是说,贼人们的起事,就在眼前。”

    叔孙通也颇为赞成蒯彻的意见。

    “没错,刺客的事情无需太费心思,当然也需要尽快查实……这样吧,我与成司马带人追捕。秦亭长通报顿丘府衙,请本地官府配合。东主可带人立刻往济北郡走,趁那贼人尚未得到消息,将其拿下。只要拿下了贼首,则大局稳定。到时候顺藤摸瓜,可将贼人全数缉拿。”

    刘阚活动了一下手臂,感觉并无甚大碍。

    当下站起来,沉声道:“就依老蒯的主意……立刻让林甦回来,我们连夜动身,赶赴济北郡。”